第73章 第 73 章

胤祚既然打算给朝中大臣们来一次全面体检,首先便把目标放在了距离他最近也是最熟悉的尚书房。

尚书房里诸位皇子正在上课,胤祚背着手溜溜哒哒走过去,在窗户外一探头,宛如检查学生纪律的教导主任。

不过这个“教导主任”对学生和先生的震慑力趋近于零,众人见到他更多是惊讶,惊讶向来极少来尚书房、来了也要努力保持低调、能苟决不出头引人注意的人今日怎么转了性,就这么大摇大摆来尚书房了?

正在上课的先生张英招手让他进来,第一反应是:“你的功课完成了?”

如今胤祚只有在功课做完了或者改完了才会来尚书房,且也只有这时候他才会格外自信,虽然大多时候他文章写得很精彩,但只要细细一考校便会被烤焦,也丝毫不影响他像是一只骄傲的孔雀。

这次也没有不同,张英一提起功课,胤祚的胸膛便挺得更高了些:“还没有,不过快了。我觉得这回的功课比起上回有很大进步!”

张英点点头,并不觉得胤祚有自吹自擂有之嫌,毕竟他的文章乃旁人捉刀已经是大家心知肚明的秘密了。只有胤祚自己以为还瞒得好好的。

说实话,刚发现胤祚的文章是别人捉刀时张英等先生们是很生气的,毕竟没人愿意学生糊弄功课,何况他们还曾真心实意为胤祚的天赋惋惜。

不过后来他们便想明白了对啊,六贝勒的功课不是他们布置的,而是皇上啊!要说糊弄,六贝勒糊弄的也是皇上!既然皇上没说什么,他们便也当不知道罢了。

他们可不会觉得英明神武的康熙会没发现这里面的猫腻,只猜测康熙隐忍不发是因为有别的打算——

譬如他看上了六贝勒背后这个人,用这个办法在培养他。

是了,此人天赋确实不俗!一开始想法过于天真,书倒是读的不少,只是看着见识少了些,然而他实在聪颖绝伦,稍稍点拨后便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飞快进步。若说皇上惜才一点也不奇怪,就连他们自己也忍不住为他的天赋赞叹。

不知皇上从哪发现这么奇怪一个人,又为何要这般迂回地培养。

他们自是想不到所谓康熙看重的人才其实是个深闺女子,只兀自脑补了一堆有的没的,然后向来不怎么乖巧勤奋的差等生胤祚就成了他们和天才沟通的桥梁和工具人。

胤祚不知道先生们的想法,但却为他们态度的变化感到高兴,毕竟自那以后先生们不会再时常用遗憾的眼神看他,也不会劝他“回头是岸”好好读书,更不会试图让他天天上课,然后布置一堆功课。

只除了功课越来越难这一点不太好外,一切都非常完美,至于功课反正也是黛玉写,胤祚瞧她乐在其中,便也不在乎被当做工具人,还要在交功课时偶尔被心血来潮的先生们考校得生不如死了。

先生们如今对胤祚背后的高人可是感兴趣的很,张英见胤祚来了本以为又有文章可以看,听他说功课还没完成不由失望。但听胤祚说这回进步很大又期待起来,对胤祚点点头道:“既然来了便坐下听课吧。”

这会儿是上课时间,胤祚自是不能耽误大家的功夫给张英把脉的,耐着性子坐下上了一堂课,下课时他揉揉眼睛睁开眼,只觉得这伴着朗朗读书声的一觉格外香甜。

胤祚伸了个懒腰,精神抖擞地跑到张英跟前,撸袖子道:“我给您把把脉吧。”

张英:“!”

张英那一瞬间的表情难以形容,大概就是好害怕但要保持淡定、淡定不了也要努力淡定的纠结,明明手和嘴唇都在抖了,脸上甚至还露出了一个镇定的笑:“莫非老夫身患重病?”

他不是胡乱揣测,一般来说医不叩门,胤祚也是如此,据张英所知,但凡胤祚主动提出把脉的,无一不是身患重病,差一步就要进鬼门关那种。

——譬如汤斌。

张英年纪不算大,五十多岁而已,在高品阶重臣中不算高龄,但到底也是做祖父的人了,人活七十古来稀,若说他身体出了什么问题也不无可能。

他神色凝重地把手腕递过去,胤祚一把脉就挑了挑眉,这心跳也太快了吧,再想想张英方才的话,顿时明白过来,笑着解释道:“不是说您病了,只是汗阿玛有感百官辛劳,怕你们不顾自己身体,故而让我给大家请个平安脉。”

张英长长松了口气,提的老高的心这才落回肚子里,向御书房的方向拱手道:“皇恩浩荡,老臣多谢皇上天恩!”

胤祚笑着催促:“等会儿再谢汗阿玛也不迟,下课时间就这么多,您把手给我吧。”

张英这才又把手给胤祚,这回他心跳就正常多了,胤祚细细把了脉,不由叹了口气。

张英心又提了起来:“老臣”

“您身子很好,我是在为自己叹气,”胤祚收了手,也不管张英满头问号,又在上课前溜溜哒哒出了门。

张英还催他:“功课记得赶紧交。”

“知道了知道了”胤祚脚步更快了。

张英身体好是好事,胤祚自是替他高兴,但也替自己一叹,接下来只能寄希望于剩下的几十位大臣有重病的了。

胤祚唾弃了一下自己的想法,身为大夫怎么能盼着有人生病呢?但他很快安慰自己,病与不病是客观存在的,不以他的意志为转移,他虽然有一点点邪恶的心思,但做的是好事就够了嘛。

然后胤祚就心安理得了,背着手溜溜哒哒往六部衙门去,路上还遇见三阿哥,胤祚见了三阿哥扭头就要跑,被对方眼疾手快扣住肩膀:“你稿子写好了没?”

“”胤祚反问,“你报社那边准备好了吗,报纸名字取好没?版块内容规划好没?编辑记者都培训好没?”

“你少糊弄我,”三阿哥斜眼看胤祚,“那都是我的事,你的稿子已经拖了好几天了,别逼我叫你拖稿怪!”

胤祚:“”

这“拖稿怪”一词还是他说的,当时拍着胸脯信誓旦旦保证一定按时交稿,决不做拖稿怪,没想到如今被三阿哥用来制裁自己了。

“我是有原因的拖稿啊,你听我说”胤祚揽过三阿哥肩膀,有气无力地解释,“我是这么想的哈,我是要给你报纸的第一期坐镇的,目的就是一炮打响对不对?那必须得选个有话题度的选题才成,我之前选的海姆立克急救法好倒是好,不过许多人怕是不会在意,你想啊,一开始看报纸的肯定都是读书人,这些人最是讲究规矩礼仪,食不言寝不语的,他们一般都不会噎食,自然就不会在乎什么噎食急救法,不在乎便不关注,不关注便不讨论,那我们的目的就落空了对不对?”

三阿哥想了想:“倒也是,那你新选题是什么?”

“还没想好,”胤祚见三阿哥又要着急,拍了拍他的肩膀安慰道,“你着什么急,先把前面的事做好了吧,到了报纸印刷时我自然会把稿子给你的,实在找不到新题材我就把海姆立克急救法那篇给你,那个我已经写好了。”

三阿哥撇撇嘴目露嫌弃:“你还是努力选个好题目吧。”

胤祚:呵呵,一刻钟之前急着催稿的你可不是这副嘴脸!那时候怎么不嫌弃呢?

他轻哼一声:“我还有事先走了。”

“等等等等,”三阿哥又拦住胤祚,嘿嘿一笑,“潇湘先生那边”

“知道了,我回头帮你问问。”胤祚摆摆手就走了。

他来到六部衙门,照样提出要给他们把脉,因为六部人数众多,倒没人觉得他们大范围一起得了重病,只是也未免心生疑惑,胤祚又把在尚书房扯的理由说了一遍,众臣自是感谢皇上天恩,一个个把脉十分积极。

胤祚一个个看过去,这才明白康熙为什么明明可以让太医院请平安脉,偏偏这么简单就同意了他的要求,原以为他是念着父子亲情,现在才知道自己被坑了。

盖因这些老大人大多保养得不错,或许有些小毛病,但却没什么大问题。胤祚诊了半天,只查出几个患三高的、风湿老寒腿的、上火牙龈疼的

但也不能凭这些叫康熙给他算功劳吧。

胤祚失望的同时又有些高兴,虽然他得不了功劳,但朝廷股肱之臣健康,却是康熙和大清的福气呢。

故而他真诚地对汤斌笑道:“汤大人保养得不错,再接再厉呀!”

汤斌笑着点点头:“老臣这条老命多亏六阿哥了!”

胤祚摆摆手不多言,转而去看下一个病人。

这人没有专门的工位,胤祚在工部偶然见到他,见工部尚书对他颇为客气便知此人身份不低,又见他年纪颇大,便拉过来凑数。

胤祚给他把脉,此人还笑眯眯同他说话,自我介绍说叫靳辅。

“靳辅靳大人我是知道的!”胤祚恍然大悟。

胤祚还是听太子说起的,这靳辅可是个牛人!

此人自幼读书识礼、聪慧异常,十七岁出仕为笔帖式,不到四十就成了武英殿大学士兼礼部侍郎,如此年轻有为,可见其人能干。

但这才是开始,之后几年,他辗转从安徽巡抚擢升为河道总督,这才开始颇为传奇的经历。

靳辅出任河道总督时,正是黄河、淮河泛滥极坏之时,他因势利导,随时制宜,采用明代治河专家潘季驯的“束水攻沙”方法,又自创了“寓浚于筑”等方法来治理黄河和淮河。

他于治河上颇有独到之处,永安河和永安堤修建时,原来工部尚书冀如锡估计需费五十七万,而靳辅仅费九万即完成,效果丝毫不差,由此名声大振。2

此后数年他一直兢兢业业处理河务,他又不怕艰难险阻,不计较个人得失,黄河、淮河在他的治理下好转许多。3

胤祚听太子说起靳辅时他刚被弹劾革职,当时太子就颇为惋惜,此后几年每每提起河务便十有八九要提起靳辅,扼腕之情丝毫不减当年,还几次说出若靳辅回来便好了的话,当时胤祚并没有放在心上,没想到如今竟真的回来了!

胤祚笑道:“老大人何时回京的?”

靳辅笑眯眯答:“已经回任上几个月了,半月前进京述职,待事情交代完了便要启程去河上了。”

“老大人辛苦!”胤祚真心夸了一句,靳辅今年可都六十了,河上环境何等恶劣,他却还要拖着年迈的身体为朝廷百姓操劳,实在叫人敬佩。

胤祚不由素然起敬,认真给靳辅把脉,打算趁现在好好给他调养一下,到了河上也舒坦一些。

靳辅见胤祚认真,自己倒没怎么当回事,他素来辛劳,但吃得好睡得香,不觉得身体有什么问题,还有心情和胤祚闲聊:“上回陕西旱灾老臣曾亲自押运赈灾粮到西安,和四贝勒见过一面,说了几句话,他还说日后想去河上瞧瞧呢。”

胤祚听得有趣:“四哥向来踏实务实,对能切实改善民生之事都感兴趣。”

靳辅点点头:“四贝勒雷厉风行,若日后能由他来兼管河务,当是百姓之幸!”

胤祚点点头,听靳辅说一些巡河的小趣事,眉眼也不由弯了起来,然而笑着笑着他就笑不出来了,脸色不由凝重起来。

靳辅也意识到不对,不由安静下来:“我身体有问题?”

胤祚点点头,犹豫着不知该怎么说。

倒是靳辅脸色微微一变后又放松下来,坦然道:“不必如此,你只说我还有多久可活吧。”

“好好保养的话,或许可长命百岁。”

靳辅松了口气:“那若不好好保养呢?”

胤祚叹气:“以你现在的状态,随时可能毙命。”

靳辅笑道:“我以为好歹也该有几年好活,怎的突然就在旦夕之间了呢,这保养和不保养差距也太大了。”

胤祚:“”

胤祚无语道:“您还笑得出来?”

“命由天定啊!”靳辅叹了一声,“你且说说,这保养该怎么保养。”

胤祚说:“最重要的就是放下差事,少些思虑,其次就是好好吃饭睡觉,然后适当运动”

“这第一条我便不成了,”靳辅摇摇头,“河务还有那么多事,我甩手不管怎么成?”

胤祚说:“您该相信汗阿玛,他能找到合适的人处理的。”

靳辅摇摇头,皇上要有合适的人手,也不会起复他这么大年纪的老头子了。再则河务之事他也放不下,总想着倾尽全力,若闭眼之前能见到百姓不为洪灾所害,他此生便不算虚度了。

他对胤祚拱拱手:“还请贝勒莫把此事告知皇上,老臣觉得还撑得住。”

胤祚霸道发言:“我不要你觉得,我要我觉得!”

靳辅:“”

胤祚理直气壮:“你不能怀疑我的专业水准,你身体好不好我比你知道!我既受了汗阿玛之托为你们请平安脉,便不会替你隐瞒此事,我只把情况原原本本告诉他,怎么处置你和他商量去吧。”

胤祚果然把靳辅之事告诉了康熙,康熙听了脸色一变,马上就叫靳辅来说话,他们君臣二人怎么商议的胤祚不知道,只没多久康熙把胤祚叫过去,告诉他靳辅日后将会长居京城,让胤祚好好替他调养身子。

胤祚便知靳辅还是放下了手里的差事,当然更大可能是被迫放下。

诊脉的时候胤祚还安慰他:“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大人要努力活得久一些,说不定真能见到黄河、淮河被治理得服服帖帖的那一天呢。”

靳辅苦笑一声:“但愿如此吧。”

“肯定可以的!”胤祚给他打气,“您该知道咱们派人出使西洋去了,说不定西洋有什么好法子能治理河务呢,您且等着瞧瞧吧。”

“哦?”靳辅来了兴致,“西洋还能比我大清更精通河务不成?”

“那也说不定呀,在我之前,许多人也不知道西洋医术那般有用不是?说不准那边就有什么技术、或者什么东西对河务有帮助呢,到时候还要您给掌眼呢,否则换了谁汗阿玛都不能放心的!”胤祚笑道,“再则您调养好了,再回去才能干更长时间不是?即便不回河上也不要紧,您这一身本事若没个学生传人多可惜,回头给您在我那学院开个班,招上几十个学生,您好好教导他们,然后让他们替您去河上干活,如此薪火相传生生相息,才能代代不灭,做出更多事情来,您说是不是?”

靳辅这才露出一个笑来:“贝勒爷说得有道理。”

胤祚当即笑道:“那就这么说定了,您先好好调养身体,日后想做什么都方便。”

胤祚给他开了药,日常起居和饮食方面也严格要求,靳辅想开了些,倒也非常配合,果真抛开了公务认真养病。

胤祚每隔一天来给他诊脉,靳辅一生清廉,住的地方也偏远。胤祚倒不嫌跑得麻烦,一则在病人不好劳累的情况上门诊治是大夫应尽的责任,二则为了靳辅这样的清官,这点奔波不算什么。

再说为了靳辅的病,康熙还给了他一成功劳呢!

如今已经十成的标准已经有了九成,只要再有一个病人就可以圆满了,可惜这最后一个怎么都找不出来!

胤祚用几天时间给朝中重臣们都检查了一遍,无伤大雅的小毛小病是尽有的,只是一个大病都没有。胤祚也不知该不该高兴,只跑去和康熙商量:“他们病虽小,数量却大,我给他们都调养好了,汗阿玛给我算一成功劳吧?”

康熙对胤祚呵呵一笑,在胤祚期待的目光中无情拒绝:“不行!”

胤祚:“”

唉!他就知道,康熙肯定不会放弃坑他的。

胤祚心知此时和康熙纠缠无用,但又有些发愁,眼瞧着没几个月就该选秀了,这么耽搁下去可怎么成?

就在胤祚发愁的时候,德妃派人请他过去。

因为胤祚请安极勤快,德妃很少需要专门派人来请他,猛地这么一回胤祚还有些疑惑。

到了永和宫发现宜妃也在,胤祚便更疑惑了,给德妃和宜妃请了安就问德妃:“额娘找我有事?”

德妃指了指宜妃:“是你宜额娘找你。”

胤祚好奇地看向宜妃,宜妃起身微微屈膝给胤祚福了福。

胤祚连忙避开看,又连连还礼:“您这是做什么?”

德妃也道:“您是长辈,这般客气岂不是折煞了他。”说着亲自扶宜妃起来。

二人拉着手重新坐了,宜妃便道:“一则六贝勒救了小九,我还没当面好好谢过。”

这可就是客气了,且不说手术前宜妃就谢过胤祚,之后也送了极厚的礼,这已经足够了。

但他也没多说,只等着宜妃后面的话,果然宜妃犹豫了下,咬牙道:“再就是我有个不情之请,想请六贝勒看一看小十一。”

德妃奇道:“好好的怎的突然提起这个?”

十一是胎里带来的体弱,比当初的胤祚还厉害,这些年调养着倒也一直平安无事。

宜妃说:“原一直细致养着,虽不见好,倒也没变坏。只是前些日子暑日贪凉受了寒,病了一场后就不太好了,整日咳嗽,说是心慌气短,吃也吃不下,晚上也睡不着,才两三个月,人都快熬干了,前两日”

宜妃顿了一下,眼泪不由从脸颊滚落,哽咽道:“前两日他咳血了!”

德妃吓了一跳:“怎会如此!太医怎么说?”

“太医都束手无策,我实在没有法子了,才厚颜求六贝勒出手,如今怕只有你能救十一了!”

德妃也是有孩子的人,最是见不得白发人送黑发人这种惨事,不由感同身受地难过起来。不过她也不会替胤祚做决定,只等着胤祚的反应。

胤祚的反应当然是答应她了!

且不说他是大夫、是兄长,能救人时自该全力相救,还有就是——

功劳这不就来了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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