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日后,苏家镇邻镇,丹宗分舵。
月光倾泻,烛火通明。
一身着青衫的男子,坐在屋内的软椅上,看着桌案上一块浅蓝色的衣角残布,双眸微微蹙起。
一路长途跋涉,男子英俊的面容上未沾染一丝疲惫,只是眼角的红痣,在月色的映衬下略显暗沉。
“调查清楚了吗?刘旭清回云逍宗了吗?”
王掌柜抿了抿唇,回答道:“回宗主,属下已经按照您的吩咐伪造云逍宗急召,可刘旭清并为现身,也没有回到宗门,所以……”
青衫男子墨瞳一凛,语气寒彻,“所以这浅蓝色的衣角残布,就是他的遗物,刘旭清已经被人杀了!”
虽心里有准备,但此话从青衫男子口中说出,王掌柜还是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王掌柜其实并不是一个掌柜。
他是誉王府的管家,也是誉王妃当年嫁进王府之后最看重的人之一。
他是看着誉小王爷金海诺长大的。
金海诺虽体弱多病,长年遭受病痛的折磨,但从未因为身体的不适,将怨气发泄在下人身上。
不仅如此,他自身体被丹煌前辈治好了之后,为人性情更是温和谦逊,知书识礼。
可就在两个月前,当金海诺得知尹姗姗莫名消失无踪之后,性情大变。
宛如露出了獠牙毒液的蛇王,不仅诡谲多变,还狠辣无情!
就如同现在,男子虽因刘旭清的死倍感愤怒,但王掌柜心里十分明白,他家主子,在意的根本就不是刘旭清的死,而是杀刘旭清的人。
咬了咬牙,王掌柜单膝跪地,“主子息怒,属下倒是觉得,刘旭清之死,恰能证明尹大小姐就在附近。”
只是单纯的说了“尹大小姐”四个字,青衫男子淬冰的双眸迅速缓和。
金海诺点了点头,“是,若刘旭清不死,姗儿定在附近,若不然,我也不会亲自来一趟。”
“主子英明,只是主子这次支身前来,丹煌前辈与王妃可知晓?”
金海诺冷哼了一声,“知晓是早晚的事,但知晓了,他们又能奈我何?不找到姗儿,我哪都不会去。
“更何况,我也未曾想过拿自己的性命开玩笑,一路上随行的高手,我还是备了的。”
“主子英明。”王掌柜拱手,“不知主子带了谁来?”
“大梵寺,梵语大师的亲传三弟子,法清。”
听到随行之人竟是法清,王掌柜不由一喜,“主子竟将法清请来了?最近大梵寺不是因选主持的事情闹得很凶吗?
“属下听闻,上次法缘与周浮光为聂韵之事动了干戈,不但影响了大梵寺和云逍宗之间的关系,也影响了法缘的玄天心境。
“现在大梵寺内,因此事不少人闹事,很多人都抗议法缘道心不稳,不能做下一任大梵寺的主……”
王掌柜话未说完,就被金海诺抬手示意打断。
青衫男子眼眸一眯,看着窗外的月光,语气幽幽:
“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那个痴心不悔的法缘,其实并不愿意做大梵寺的下一任主持。”
王管家似乎听出了男子话中之意,他身形一僵,脱口而出:“主子从中……”
话说到一半戛然而止,在王管家意识到自己说错话时,金海诺锐利的眼神已经看向了他。
“王叔,母妃让您来帮我,是因为您聪明,一点即通。可您应该明白,聪明的人,嘴应上锁!”
王掌柜闻言大惊,连忙伏地认错。
面前的青衫男子,是自己伺候了二十年的人,可如今,竟有些陌生骇人了!
冷汗浸透背心,王掌柜暗暗握拳。
在感慨法缘因为聂韵毁了道心的同时,也在感慨他家温润如玉的小王爷,也因失了尹大小姐的消息,变的凶神恶煞。
看着下跪颤抖的老管家,金海诺微微叹了口气,
“大梵寺现处乱局,我只是顺水推舟而已,毕竟他们越乱,法缘当主持的可能性就越小。
“随之而来,大梵寺内,‘法’字辈的弟子,都有了可能!”
目光从新看向窗外,金海诺唇角一勾,语气寒凉,“修炼道心又如何?断情短欲岂是那么简单的?
“人心的贪婪,对权利的欲望,终究会抵过多年的同门情谊。
“就像法清,明明只是梵语大师座下三弟子,不也一样野心勃勃的找上了我。
“他想通过我的丹药,获得争抢主持之位的机会。
“而我,想通过他的坚韧灵体,来找到姗儿,找到我心尖上的肉。”
垂眸而下,青衫男子伸出手,看着皎月的洒在掌心,凉白一片。
“欲无止,情至深。我为情,他为权,互利互助罢了。”
说罢,金海诺看了一眼跪地不起的王掌柜,淡淡道:
“王叔起来吧,我知您所想,您不过也是希望我能避开这些阴险诡谲之事,给自己心灵留一片净土。
“但您可知,我从来都不是您以为的那个待人和善的金海诺。
“全灵域大陆,可能只有母妃看清了我的真面目。”
弯腰将地上的王掌柜扶起,金海诺墨色的眸心盯着他,散着渗人的光:
“王叔,相比母妃,其实我更像父王,心底是寒凉的。
“王叔,您也别怪我。您从小照顾我的恩情我没忘,苏家镇地偏路远,如果您受不住苦寒,即使母妃不准,我也许你回庆阳。
“但王叔,姗儿是我大忌,您心知肚明。
“未尝他人苦,莫劝他人善,这道理,想必王叔应该明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