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漪园,童心与童禾坐在正厅里,萧望之接待着。
许令姜在厅外听见三人聊得正欢。她一走进来,厅内瞬间安静。
“我是打扰到你们聊趣事了吗?”
童心与童禾跪在地上,朝着许令姜拜了下去,“怎敢,童心谢过将军为我兄长报仇雪恨。”
“本就是答应你们的,拖到如今真是惭愧。”
童心擦拭着眼泪,哽咽道:“能报仇便好,我们等了太久,黄柏中害死兄长,害得母亲悲痛离世,如今了结。只愿母亲和兄长在天之灵能够欣慰。”
“你不要念着此事。童禾长大,读书科举才是正事。你若是能寻得如意郎君,那便更好。”
“将军说的对,童禾读书也很有天分,和兄长一样聪明。我只要看着他金榜题名,娶妻生子便满足了。对了,将军,这是账单。你传信要银子后我就将手头上的银票带来了。”童心打开包裹拿出几本账单,又从腰间拿出一叠银票。
白莲走上前,接过账本与银票。
“既来京城就玩玩再回南阳吧,所幸四月生意也不忙,望之你也没走过京城,一同去吧。我事务繁忙怕是不能与你们一起,让春莲带你们,她才从宫里出来,是该放放风。”许令姜起身,拍了拍衣裙,“黄柏中定罪就是这几日,我会看着的。”
天色已晚,许令姜抄着深巷的小路,赶到侯府。谢致远与贺忆昔端坐着,见她走来起身相迎。
如许令姜所料,两人果然没用过膳,连菜肴也没端上来。
“若我不回来,你们还不用膳了吗?”
谢致远道:“方才说不等你了,你便来了。”
许令姜点了点头。
菜肴陆续端上来,三人时不时聊几句。
用过膳,谢致远与许令姜来到书院,像从前一般,坐在各自的位置上忙着手头上的事。
“这几日朝堂上,顾师兄一直盯着丞相不放,你们是打算动手了吗?”
“二哥,你不要插手这件事,如今嫂嫂有身孕,你多陪陪她。待事情结束后,我会一一与你说的。若是我需要二哥帮忙的,绝对不会客气。”
谢致远瞥了她一眼,低头处理文书。
许令姜无奈地看向窗外,夜已深。
宁侯出手果然不凡,将礼部尚书与其子这些年的所作所为一一道来,仗着权势对着升施压。
许令姜坐在京兆府偏厅看着罪状,里面大多是知晓的,但还有些难以查证的陈年往事。有两张写的是刘长毅这些年所害的女子,看来宁侯是不打算护着儿子的名声,只想让黄柏中为刘长毅偿命。
她抬眼看着满头白发的宁侯,不知该说什么。若是好好教导孩子,也不会是如今这个局面。
苏正则下朝来到京兆府,宁侯直接跪扑在他身前,一遍一遍说只有一个儿子,便是做错什么事也该由家里教训,便是犯罪也该有京兆府管教,轮不到无名小卒对他动手,将他砸死。
苏正则看了一眼姚升,官兵很快将黄柏中带来,连同玲珑也带了过来。
宁侯看见黄柏中,起身朝着他踹去。一张老脸通红,眼睛瞪着他,恨不得现在就杀了他。
玲珑跪在地上,将所知的事情娓娓道来。她是二月底才在白鹤山庄卖艺,因琴艺精湛,短短一月便成为山庄里的头牌,受到许多爱乐之人的喜爱。客人一下子变多,她接待不过来,只能选几人来相陪。刘长毅前后等了好几日,她才选择接待,不成想被也等了好几日的黄柏中给记恨了。
玲珑说着,看向黄柏中,拿着手帕擦拭眼角的泪,一副心有余孽的模样。
“刘公子与黄公子并非一开始就是仇敌。是白梦姐姐说刘公子好看,黄公子貌丑。之后被人传到两位公子耳中,两人就相互仇视。这是在我来之前的事,谁料那日我……若我早知会变成……”说着便哭了起来。
许令姜看着玲珑入戏太深,轻轻咳了一声。
玲珑抬眼,轻轻道:“常言道子不教,父之过。黄公子变成这样也不全是他的错,若是有好父亲也不至于会做事冲动,害得刘公子英年早逝。”
宁侯果然被激怒,认为儿子的死与黄柏中的父亲也脱不了关系。他走向许令姜,将一沓纸抢过去,转身又扑腾跪在苏正则面前。
“王爷,黄家夫子如此凶恶,实在不配为朝廷效命。永安年间,老臣为平帝尽心尽力,为大宣鞠躬尽瘁,被平帝封为宁侯。经年累月伤了身子,年纪大了才得一子。如今老臣老了,无法为朝廷办事,便要被他人欺凌,实在痛心。让老臣去见平帝,让平帝为老臣做主。”宁侯说完,起身寻了根最远的柱子撞过去。
苏正则无奈起身拦着,“宁侯,礼部尚书是朝中二品官员,没有功劳也有苦劳的。我……”
“王爷,老臣懂,老臣自己处理……”
许令姜看着倚老卖老的宁侯叹了口气,老年得子是真的,独子也是真的,可伤了身子才得一子是假的。刘家的妻妾可不少,女儿更是多,只是传宗接代的儿子只有一个,归根究底还是宁侯没有儿子的命,民间传闻宁侯还是很行的。
青莲弯腰附在许令姜耳边,低声道:“姚升的妻子与礼部尚书的妻子是闺中密友。”
许令姜抬头看向姚升,见他躲在一旁默默不语,生怕火烧到身上,开口道:“高大人,你觉得该如何处置黄柏中?”
姚升低声道:“自是按大宣律法……斩。”
许令姜点头,看向黄柏中惨白的脸。无能的纨绔子弟害死才华横溢的童渊,死不足惜。可叹那未展抱负的童渊,葬送在这般人的手里。
“姚大人,这位名唤玲珑的女子与此事也没关系。我近来喜上赏乐,不如由我带回去吧?”
姚升看向玲珑,又转头看向苏正则。
许令姜见状道:“王爷,姚大人有事要说。”
苏正则看了过来。
姚升指着玲珑道:“王爷,许将军想走此人,下官不敢决判。”
苏正则道:“此女已无用,既然将军要便带走吧。”
许令姜点头,青莲将玲珑扶起,走到许令姜座椅后。
礼部尚书之事由宁侯处理,众人只需等结果便好。走出京兆府,见天色尚早,赶去白鹤山庄。
“玲珑,你在白鹤山庄不曾见过药?”
“姑娘,我是卖艺的。那助兴的玩意压根不会给我看。再说我才去一个多月,他们怎会信任我,我能知道白鹤山庄暗地里是妓院已是不易。”恢复自由的玲珑骑着马,看着许令姜探寻的眼神,放声道:“怎么就一个青莲跟着,白莲她们呢?”
“办事去了,你何时滚回去?”
“不回,先玩玩。王爷何时娶令姜啊?你若不娶,我便将令姜带回绝命谷,在谷里寻人。”
苏正则转头看向许令姜,见她点头,开口道:“云翼,动手。”
眨眼间,玲珑与云翼飞身远去。
许令姜拉住马,看向远方打斗的两人。玲珑的武功又有长进,云翼也不错。来回打斗,突然云翼被制住,定睛一看空中还飘着□□,看样子是玲珑使了阴招。
“玲珑混迹江湖多年,阴招出得防不胜防。”
苏正则嗯了一声,道:“谷主可有传信?”
“有,禹王在交州搞了大动静,估计要跑。南诏那边的老巢也发现了。还有三千多人活着,大多被药折磨的不成样子,冬莲已经赶去南诏,她最稳妥。南诏君主如何说?”
“与禹王来往的是南诏君主的胞弟,南诏太后护着,南诏王动不得他。不过南诏最有名的医蛊世家,滕家,愿意派人指认禹王手中的药丹为南诏所出。记得在观莲节救的小孩,滕止落吗?他便是滕家后人。”
许令姜点了点头,看见白鹤山庄,利落地下了马,转身看向苏正则,“大将军,我不记得与你讲过观莲节的事,更没提过滕止落这个名字。”
苏正则怔住,故作失望地叹了口气。
“观莲节的事是在北祁城讲的,那日你喝了不少的酒,讲了许多事。次日还说了欠李夫子的院规写完了,结果忘记给了。”
许令姜点了点头,抄院规的事只有她知道,在北祁城与齐钰喝了几杯也是真的,可酒后失言是记不得了。她看着走远的苏正则,牵着小黑跟了上去。
白鹤山庄外站着一排排官兵,顾元敬皱着眉头,看着搬出来的一箱箱东西,转头瞥见几人走来,向前走了几步。
“王爷,令姜。查出来的都是药,多是助兴的。还有一些太医也说不出来,要等南诏的人。齐王爷也在这里,王爷要不要……”
许令姜指着树下的齐王爷与玲珑,道:“不用了,齐王爷在那里。”
齐王爷是个好乐之人,常年混迹在风花雪月场地,听个新曲就能乐呵许久,是皇家里最没有城府之人,也是唯一一个活下来的留在京都的王爷,与平帝也有似假似真的兄弟情。
依许令姜看,齐王爷对平帝是有钦慕之情,而平帝只是杀了太多兄弟,想留个蠢的放在身边,向世人展现皇家亲情。也不知这真情不知有几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