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晓得自己是如何走出院子里的,缓过神来时,竟已快到娘的院子。彼时我脑海里全是竹香说“对不起”时的神情:她说对不起时那般决绝狠心,没有半分留恋不舍,似乎一点都不在意面前这个总为她担心的小姐……
罢了罢了,我原以为她做的那个重大决定是放弃述安,却未曾想到是放弃我,原来我在她心中的位置早已不如述安了。
“小姐,对不起,既然你不愿帮他,那竹香只能靠自己了。只是这日后,竹香恐怕不能再服侍小姐了…”
这狠心的丫头,想必她说这段话的时,是真的将我置之度外了……怎么能够呢?我怎么想都觉得这个坎过不去。
这话一遍遍在我耳畔回响,脑中竟顿然生出一股凶狠热气,让我瞬间觉得胸口闷闷的,竟有些头晕无力。
一时间头晕目眩,居然有些站不住脚。
我这是气昏了?
“小姐!”竹香立马上前扶住我,另一个娘房中的丫鬟遂也来搀住我。
“我这便去同夫人说要请医生来!”
“没事。”我摇摇头,“今儿中午没睡,便有些头晕,晚间早些休息便好。”
竹香的眼眸里满是愧疚的光,她晓得我中午没睡是因何原因,只得垂下头,不愿再看我。
此时我脸色苍白,没有一丝血色,让旁人看来的确吓人。其实我这人有一个坏毛病:但凡身子有一点不舒服,就全然映在脸上,若是难受三分,从脸色看便是九分。
所以此刻我没虚弱到哪去,无非就是缺少了休息,也实在难为这两个吓得不行的丫头了。
因这一茬子事发生得过于突然,我身子也虚得紧,遂直接扭头回自个儿院子休息去了。可又怕娘在屋里等得着急,便立刻遣了个小厮去传话。
那小厮再回来时,手上竟提了两个食盒,里面装着的竟全都是些补气血的食物。
我心中颇为感慨,只感一股热腾腾的气流涌上了我的心头,心间便骤然暖洋洋的,唯觉娘才是真正疼我的人。便含着泪,又忍着额间的疼痛,略微吃了一些。
竹香一直侍奉在我左右,我知道她心中愧疚得很。但我对她是既生气又无奈,也觉一看见她心中太难受,便以让她休息为借口打发她回自己屋里去了。其实打发竹香于她来说未尝不是一件好事,这丫头在这几日一直担惊受怕的,废了不少精气神。
竹香刚走没多久,我便熄了灯,解衣躺在了榻上。
屋外月色正浓,一片寂静。月光透过我的窗纸映在榻上的纱幔上,干净如水,洁白无瑕。一缕月光透着窗户的缝隙照到我的脸上,将我的脸蛋照得白花花的,还给了我一种凄冷的感觉。
我感到心里凉凉的,遂闭上眼睛,细细品味着这独特的凉意。
然还未入睡,便听到竹香屋子里里传来一阵轻轻的哭声,那哭声凄切婉转,竟叫我难以入睡了。
在榻上不停辗转反侧,只觉心中生起的这股子情感叫我不知所云。此事我到底对竹香是何的态度呢?是彻底失望决定随她去吧,还是愿意相信她一次,也相信述安一次?
思虑了良久,我也不再辗转,只向左侧着,额头枕在左胳膊上,右手则抱紧了被褥。
又过了半晌,竹香房里的哭声寂了,我猜这丫头想必是哭累睡着了,便坐起身来深深地叹了口气。
望向窗外,此刻的月亮挂得更高了。皓月当空,星河长明,银色的光照得我愈发清醒,遂更睡不着了。
随手拿件衫子披在身上,又胡乱穿了双鞋,我心烦意乱地推开了房门。
夜凉如水,园子里一片寂静冷清,我并未掌灯,只顺着一抹月光走到了凉亭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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