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兄第一次提长公主诊治,就发现长公主中了‘香消’,不过这毒并不难解,只需施针三日就能彻底解了。因为当时在长公主的屋内没有发现有这毒药,所以师兄当时就只当长公主是无意间中的毒,并未多说,直接替公主解了。事后,未免公主再次误吸‘香消’,师兄还特意交待了当时屋里的下人,让她们不要再给屋里点熏香。”
长乐现在想来,李老太医确实曾替她施过几日的针,当时只说是替她治病,却没有说什么中毒之事。看来,李老太医是怜她无依,不愿多说,让她徒增烦恼吧。毕竟,当时母妃过世,父皇不许她进宫求见,秦展又待她无情,就算她知道自己中毒又能如何,谁能帮她呢。
只是,既然李老太医交代了下人不要再在她屋里点熏香,为何后来屋里的熏香还是不断。无论如何,宝钗和宝婵的嫌疑都是跑不了了,只是不知道百里奕能不能找到人。
“师父,这种‘香消’,中毒者会如何?”长乐问道。
“这也就是我想跟你说的,这种毒,中毒者最多头昏、犯困,若是长期闻到这香气,就会浑身乏力,做事力不从心,但却不会立即要人性命。所以,我猜测,长公主被人下的这毒,其实是香引,用来引起长公主体内的‘美人瘦’发作。”林空青猜测道。
虽说是猜测,但应也是八九不离十。毕竟,这“香消”李太医第一日替她看诊的时候就发现了。而长乐,就是从那时开始浑身乏力,而逐渐血竭而亡的。
“师兄提到过,长公主后来十个指甲确实日渐鲜红,不过,他纵使翻遍了所有医术,都没有查出与长公主这症状相同的病来,所以以为长公主得的是一种罕见的怪病。”林空青又补了一句道。
长乐仿若一脚踏进一团整天蔽日的黑雾之中,这边的雾刚散了去,那边的雾又涌上来,她孤身一人,什么都看不清,什么都抓不住。
看似真相逐渐显露,实则疑点越来越多。到底是谁给她下了“美人瘦”这毒?下毒之人若是想要她的性命,为什么不早点动手,非要等到二十几年后才动手?若是“香消”真的是“美人瘦”这毒的香引,又到底是谁给她下的毒?
长乐觉得自己脑袋都要想炸了。她前世不过一个无权无势又失了宠的公主,到底是什么人,要如此处心积虑地害她。
她又想到百里奕查到的线索。这回,长乐决定不再隐瞒,直接把这线索告诉林空青。
“师父,我长姐有一姨母,也是死于血竭之症,十指鲜红。不过,她是元和二年间死的。”
“元和二年?长公主的生辰是几年?”林空青问道。
“也是元和二年,我长姐是腊月生的。”
“刚好同一年!”
“没错。”
“这会是巧合吗。”林空青嘴上如此猜测,可表情显然不同意。
林家的“美人瘦”是在元和元年被人偷走的,这两位中毒的人,一个是在元和二年去世,一个去年刚刚去世,按说是没有太大关系才是,可偏偏这两人又是姨甥关系,天下怎么会有这么巧合的事情。
“长公主的姨母……”林空青略一沉思,问道:“是姚家的小姐?”
长乐点头,浅声道:“长姐的外祖是原来的右相,姚相爷。三年前,姚氏一族因谋反之罪,被满门抄斩了。”
“那我去查一下姚家的事。”林空青道。她的心头一阵松快,查了二十几年的案子终于有点眉目了。直觉告诉她,林家灭门的真相很快就要水落石出了。
长乐想到华贵妃交给她的,那个至今未打开过的木盒。想了想,她还是没有说出这事,只让林空青在查案的时候,注意自己的安全。
“你放心,师父会注意安全的。说起来,我可能还要让青梅替我易了容呢。”林空青似是想到了什么,忽然笑道。
后宫在一片平和之下暗藏涌流,而前面的朝堂之上,则发生了一件震惊朝野的大事。
连日的封城门搜城,夏景宇没有搜到,却意外搜到了宁西王的残留血脉,刘世光的庶子,刘洲义。而且,这刘洲义不仅没死,还在牢里大喊,说宁西王是被冤枉的,并没叛国通敌,求皇上为整个宁西王府伸冤。
“右相!”明宗坐在龙椅上,勃然大怒,道:“不是说刘家的人都死光了吗?这个刘洲义又是从哪里冒出来的!”
右相曹行知满头大汗,支支吾吾了半天,只说出个:“臣也不知。”
“不知,不知,你堂堂一个右相,除了不知还会说什么。当日宁西王府的案子,朕是亲自交代给你办的,你说你哪点办好了,让你去审问,人全死了。说是全死了,现在又冒出个刘世光的庶子来,你们这些大臣讲的话,朕哪句能信?欺君之罪,曹行知你也当得起!”
曹行知膝盖一软,连忙跪下,“微臣,罪该万死!”
“胆敢欺君,自然罪该万死!”明宗气急,道:“来人,将右相的帽子先给朕摘了。”
曹行知大惊,没想到明宗竟要摘了他的乌纱帽。
朝上几个右相的门生,还有那些受过曹行知提携的官员纷纷下跪,替右相求情,一时殿下一片“皇上三思”“皇上息怒”云云。
“父皇。”夏景行走了出列,“此事怕是另有玄机,右相大人未必就知情。当日此案不是只有右相一人在办,京衙那边也派了仵作验尸,明明点明了全部的人数,确定这刘洲义也在死者名册之上。至于刘西王府被人灭门一案,先是大理寺查,后来又由六扇门查,查到现在事情都还没水落石出,就在这时,这个明明已死的刘洲义却突然出现,分明就有问题,还望父皇三思啊。”
明宗定定看了眼夏景行,半晌后,问一直站在角落不出声的夏景阳道:“景阳,这事你怎么看。”
夏景行脸色一僵,不知父皇怎么要问六皇子夏景阳的意见了。在朝上,谁不知道六弟就只是他的一个跟班,难道六弟还敢与他意见相左不成。
夏景阳微微抬头,沉思片刻后道:“回父皇,儿臣觉得四哥说得有理,不如,就让右相戴罪立功,查清此事,也好还事情一个真相。”
“嗯,”明宗点点头,对下面的曹行知道:“既然四皇子和六皇子都替你求情,那就允了吧,由你戴罪立功,查清楚这刘洲义到底怎么回事。朕只给你三日,要是三日后你还不能给朕一个满意的答复,那你肩上的脑袋,也接不必留了。”
曹行知一愣,这话,要是三日后他查不出真相,皇上不再要摘他的乌纱帽,而是要砍他的脑袋啊。
“父皇——”
明宗不耐,挥手打断夏景行接下来要说的话,“朕意已决,此事不容再议。”
下朝后,明宗让永安侯李勇留了下来,随他一同到御书房议事。说是议事,不过是明宗皇帝告诉他,有意让六皇子夏景阳娶他的嫡次女李秋仪为正妃一事罢了。
“皇上,这——”
李勇很是为难,他的嫡长女李秋雅原与二皇子定有婚约,婚事本来今年二月举行。现如今二皇子因谋反一事逃亡在外,婚事自是作废。可这头才作废了长女与二皇子的婚事,那边就让次女与六皇子成婚,这说出去,未免会引人非议。
明宗笑笑,似是看不到李勇脸上的为难之色,道:“朕与爱卿,本就要做亲家的,如今景宇负了爱卿的女儿,那朕又怎么忍心让爱卿的女儿继续嫁给他呢。不过是个逆臣贼子,难道,爱卿还要让自己的女儿为他守节不成。”
“微臣不敢。”
“现在朕不过是让景阳娶爱卿的嫡次女,与爱卿的长女无关,爱卿又何必为难。待他们两人成婚,朕与爱卿不照样是亲家么。”
“回皇上,微臣的小女儿李秋仪,自小就被她母亲给惯坏了,性子刁蛮任性不说,还老对自己的婚事有看法,微臣是怕她不如她姐姐性子沉稳,到时讨六皇子的嫌,夫妻不睦,会辱没了皇家的名声。”
“爱卿岂可如此妄自菲薄,你的嫡长女和嫡次女,朕都见过几次,哪有爱卿说的这般不堪,瞧着都是温婉大方的世家贵女,怎么就配不上景阳了呢。莫不是爱卿自己看不上朕的景阳,在这边推三阻四吧。”
李勇一惊,连忙下跪,道:“微臣不敢,皇上恕罪。”
明宗轻叹了口气,起身上前,亲自扶起了李勇,道:“爱卿,我们都是为人父母,自当为子女的婚事着想。秋雅是朕看着长大的,朕自是中意她当朕的儿媳的,可惜,景宇负了朕,也负了她。秋仪朕虽只见过几面,但也是个乖巧懂事的,要是能当朕的儿媳,朕求之不得啊。”
“皇上厚爱。”李勇连忙道。
明宗看了眼永安侯,又道:“此事就这么说定了,不如今日我们将两孩子的婚期也定了吧,原来景宇和秋雅的日子就是难得的好日子,不如还是定那日吧。”
“是否还需钦天监合算一番才——”
“朕的旨意,就是天意,爱卿何需担心老天不同意呢。”明宗对李勇笑道,笑意不达眼底。
两人都没有提到李秋静这人,仿佛李勇从未有过一个女儿被送到二皇子府上做妾一般。
不过是个妾,有甚好提。何况李秋静早在二皇子派人行刺一事事发的时候,就已经被抓入了天牢,死罪难逃。
李勇明白,皇上今日根本不是与他商议嫁女儿之事,而是要他现在就站好队。一旦将李秋仪嫁给了夏景阳,今后永安侯就得与二皇子一脉断得干干净净,再无任何瓜葛。
皇上不仅要他与二皇子断了联系,今后还得站在六皇子这边。皇上这是要扶持夏景阳这个毫无势力、不显眼的皇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