骑马回去的路上,凤奕遇到了御林军在街上捉人。周围百姓交头接耳,纷纷议论自己听到的事。
“听说这人是刺客,竟胆大包天,在武举考场里行刺官员呢。”
“官员?哪位官员?”
“这我哪能知道,我也就是听说。”
“刺客,就这个人?这看上去都还没我壮呢。”
御林军拿住人后就用刀剑押着,凤奕一时看不清这人的脸,只知看身形是个瘦弱的青年男子,着一身青色长衫,看上去文质彬彬,不像是会武之人,难怪这路上的百姓都觉得有些不信。
“嘘,你不要命了,这官兵说他是刺客,那他就是刺客。再说了,人不可貌相,看上去瘦瘦弱弱的,说不好还是杀人无数的大恶人呢。”
“还杀人,我看他杀鸡都不会。”
“你们有谁认得这人吗?我怎从未在这见过他。”
“我也没见过。”
“都说了是刺客了,说不定是从外地来的吧。”
凤奕牵着马,在一旁静静听着周遭百姓的讨论,忽然眼角瞥到一个熟悉的身影,刚应跟爷爷一同回家了的少年也在场。只见他一见到御林军押着的人,脸上的惊喜一闪而过,随即而来的是无助与绝望,他似是想冲上去与那人说话,却被拥挤的人群挤得动弹不得。
从他这角度望去,那被御林军押着的男子似是抬首望了周围一眼,只一眼,就低头再也没看周边,任由御林军将他押着回校场的方向。
眼看那小少年就要冲出去喊人,凤奕一个眼色,程默立马飞身上前,擒住了少年的衣领,一把将他从人潮里带了出来。
“你们干嘛,快放开我,我要找我爹——”少年挣扎着,一口咬中了程默的手臂。
程默吃痛放下了他,只见少年转身又要往校场那边冲去了。凤奕无奈,干脆让程默一把打晕了他,想着先把人带走再说。
“元吉,元吉……”
步履蹒跚的老人正在人群到处找自个儿走失的孙儿,急得是满头大汗。他们柯家现在就只剩元吉一根儿独苗了,要是元吉也出了事,那他这总是白发人送黑发人的老头活着还有什么意思,还不如早早下去,好一家团聚。
老人不禁潸然泪下,想他们柯家老实本分,最后落得如此下场,却叫贺坤那样的奸贼恶人得志。天道不公,天道不公啊。
“老丈。”凤奕唤道。
老人转身一看,见是刚才那位赠茶的大人,不由一怔。又见元吉躺在程默的怀里,一副人事不省的样子,差点吓得晕了过去。还是程默及时解释了事情的经过,才让老人放下心来。至于元吉追着那刺客喊了声“爹”的事,两人没有提到。
“原来如此,我们又欠了大人一个人情了。”老人感激涕零道。
“不过是举手之劳。”凤奕指了指还在昏迷的少年,道:“怪我这随从下手没轻没重的,人现在还昏迷着,老丈你抱他回去怕是不便,要不干脆就让我这随从送你们回去吧。”
老人叹息一声,心想今日这恩情是如论如何都欠下来了。他道:“那就劳烦两位了,还请大人光临寒舍,喝杯粗茶吧。”
凤奕潜入夏国京城多时,这是第一次来到西城这边的贫民窟。他手牵着马缰,慢慢走在一条破旧的石块路上,周围的环境阴冷潮湿,空气里弥漫着腐烂的臭味。两边的残破的房屋里,有人偷偷从洞窟里盯着他们,凤奕与程默身上穿的衣服与这里格格不入,两人还都牵着马,想不引人注意都难。
暮色西沉,一日将毕。狭窄的巷子里,有光着臂膀,穿着短褐的汉子从外打工回来。女人抱着孩子从破败的门往外看,婴儿的啼哭声和大人的哀嚎声夹杂在一起从四面八方涌来。忽然听到身后有声响,凤奕回过头一看,旁边一巷子里有个蓬头垢面的女人坐在地上,嘴里还在细声呢喃着什么。
直到走到巷子前一拐角处的小瓦房前,老人才停下脚步。
只见这处瓦房虽破旧,门口却打扫得干干净净,大门也被人用木板补了起来,不至于像前面看到的那些房子到处都是洞窟,站在那里有种被人偷窥的不适。
“老三家的,开门吧,家里来客人了。”老人敲了敲门道。
过来一会儿,门才从里面打开。
只见一穿着褐色短衫的中年妇人从里走了出来,这妇人的脸色有些发黄,但素巾包裹下的脸仍能看出几分姿色,一身粗布衫干净整洁。
一看到昏迷未醒的儿子,这妇人吓得话都说不出了,浑身发颤地走到程默前面,泪眼婆娑张着一双手,一时不知该抱儿子哪里才好。
老人叹了口气,对妇人道:“元吉没事,是这两位恩人救了他。”
妇人这才感到身上的力气慢慢回来了,她舒了口气,忙小心地从程默手里接过元吉,看到儿子面色红润,呼吸正常,心里的这块大石头才终于落地了。
凤奕身形高大,进这瓦房的时候差点碰到了上面的门框。
老人见状,窘迫道:“立锥之地,本不便招待两位的,只是……”
“是我们两个叨扰了,老丈无需多想。”
这房子是用石头建成的,屋檐破旧,周围漏风的破洞被人用稻草给堵上,西面只有一个小房间,北边的角落有个小小的灶台,灶台上还摆着几口碗筷,旁边还有隐约的火光漏出,想必是妇人刚正在做晚饭。房子中间可谓家徒四壁,连着招呼人坐的桌椅都没有,门边还竖着一张木板。
妇人出来向凤奕和程默都行了一礼,老人挥挥朝她手后,她才转身到灶台边继续忙活。
“老夫刚说请二位喝粗茶,是说大话了。这里的水,怕是两位都难以下咽。我们这片没有好的井,吃的、喝的、用的都是旁边古蔺江的水,这河水里什么脏秽物都有,这样的水,还是不给恩人们喝了。”
灶台里燃烧的木柴发出“噼啪噼啪”的声音,灶子里的烟火气也驱散了屋内的湿冷,一时间这又破又小的房子竟有几分温馨。老人就在这“噼啪噼啪”的声响中,缓缓地说出自家的事。
老人名柯明德,原是蔺江书院的副院长,与家中老妻育有三子。长子史齐明自幼天资聪明,是三子中最有出息的,年少中举,在礼部当了个小小的官员。次子柯承志虽聪慧又爱读书,却屡试不第,后就留在书院,跟自己父亲一起当夫子教书育人。至于最小的儿子柯成济从小就顽皮捣蛋,又不喜读书,长大后就自己跑去经商了,竟也让他闯出了一番事业。眼看三个儿子相继成家立业,他与老妻本以为可以儿孙满堂,安享天伦,不料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