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江正一捂着肚子倒了下去,在男孩子们给出反应之前,女孩子们已经哇地一声,一下凑到玩家面前,眼神亮闪闪的注视着她。
是真的吗?在学校里的时候完全没听葵说过呢——
这时笹川京子。
葵小姐居然已经有男朋友了,呜呜呜,不要嘛——
这是三浦春。
玩家有一点想笑,她收回落在reborn身上的目光,忽然慢了半拍才意识到对方似乎在皱眉。
……嗯?
真的假的?
可是等她视线重新转回去的时候,稚童模样的杀手脸上,又只是如往常一样的、意味不明的笑容了。
……骗你们的。
顿时觉得索然无味的玩家撑着下巴,另一只手不动声色勾了一下入江正一的手指,让这个人能正常地坐起来。
只是朋友间的约饭,不是约会。
不管怎么说,既然大家在这里碰上了,拼桌也是很正常的事情。入江正一带着后背发凉的莫名的感觉和男孩子们交换了姓名学校联系方式,总觉得自己可能随时被叫出去约架。
但他还是带着某种微妙的不服气,和这三个人交换了。
玩家并没有注意他们那边的情况,她在听笹川京子和三浦春讲述这段时间沢田纲吉兵荒马乱的生活,感受一下命运的车轴正在对方身上碾来碾去。
或者说来自reborn的车轴。
有时候隐约听见自己名字的少年人会带着满心的紧张窘迫将目光投向这里,视线在女孩的脸上徘徊片刻,又羞怯的收回。
而玩家只是安静的倾听,又在恰当的时候微笑。
从不发表感想。
等到这次偶然的聚餐结束的时候,大家才发现外面的天色阴沉的超出了这个时间该有的模样。
“要下雨了。”
家离这里有点远的入江正一急匆匆的提出告别,离开的时候看了玩家一眼,似乎想说些什么。
“下次——”
但在他说出口之前,女孩已经了然的朝他点头。
入江正一松了口气。
他再次和众人告别,背着自己的乐器匆匆跑开。
杀手先生这时候才真正的皱起眉。
他的目光扫过女孩如同往常一样、平静到寡淡的神情,又看了看弟子浑然不觉、还有些开心的表情,缓缓地松开了眉头,还是什么也没说。
而女孩忽然侧过脸颊,安安静静的看了他一眼。
reborn的眼神非常冷淡,女孩的也不逞多让,两个人十分短暂的、不带情绪的对视了片刻,各自将目光收回去。
天幕阴沉的可怕,雨却是后半夜开始下的。
伴随着轰然的雷鸣,下了整整一天,从凌晨到深夜,一整个周日,完全没有停过。路面已经积起了厚厚的水洼,如果说不小心一脚踩下去的话,就连袜子都要湿的彻彻底底。
但玩家还是带着伞下楼了。
她在公寓里呆了整整一天,技能练习已经结束,网站支线任务也做完了,正是觉得无聊透顶、想要快进结束这一天的时候,系统发出提示。
从窗户看出去,能看到公寓外面停放自行车的车棚下,站着一个在躲雨的男人。
路灯昏暗、大雨滂沱,男人就算在躲雨也显得气质不凡,脑袋上简直亮闪闪的写着隐藏任务四个大字。
玩家噔噔噔跑下楼,跑出去,撑着伞,在雨中注视着这个有些狼狈的男人。
他留着两撇小胡子,长的很英俊,带着轻佻和狡黠的英俊——气质看起来就很像是一个怪盗。
“怪盗基德?”
回忆着网站里的信息,玩家问道。
前几天她才看见了这条信息,今天这个人就出现在这里,只有傻子才会相信这是个无关人士。
——何况,游戏里绝对不存在巧合。
对方并没有对这个话题做出回答,而是抬起头,看着密密麻麻的雨丝从天降落,沉默了片刻,忽然说道:
这是一个满怀愧疚的丈夫与父亲,为他的妻子和孩子打造的乌托邦。
听起来像首诗。
玩家看着他,目光顺着他的肩膀看向更远的地方,看向那些安静蛰伏在夜色与滂沱大雨之中的房顶屋檐。
现在已经很晚了,所以亮着的灯并没有很多,被嘈杂雨声淹没的世界,表现出另一种寂静。
你也有一个被你留在家里的孩子吗?
女孩忽然问道。
她几乎没有停顿的意识到对方说的是哪一件事,并且为此而产生了一点点恼怒。
还是说你们这些不负责任的父亲,总是喜欢用这样的理由为自己开脱。仿佛那些错过的时间,都能被你们布置好的后路所弥补。
那些来自陌生人的同情与嘲弄,与你们的离开无关——你们是这么安慰自己的吗?
……
那么还能怎么做呢?
悄无声息的出现在玩家身后的男人,这么问道。
他出现的毫无征兆。
但并没有什么问题。
玩家侧过身,面无表情的看着他。
很多年以后,这个被誉为'彭格列的狮子'的男人,常年带着妻子在周游世界,俨然一副有妻万事足的模样。偶尔玩家陪着首领去见在西西里落脚的沢田夫妇时,他也总是毫无架子的笑着,像是一个真正的、普普通通、已经退休养老的中年男人。
但此时出现在玩家眼前的这个男人,眼神凌厉、气势威严,像是精神抖擞的雄狮,正在打量着闯入自己地盘的动物。
我调查过所有有可能接触到关于阿纲的信息的成员,无论是内部的、还是外围的。瓦里安或者长老会——都没有你的信息。
但如果你真的只是被父母送来并盛避难的孩子,你又是怎么知道这些东西的?
沢田家光说话时的语气很平静,看着玩家的眼神也并不存在敌意,他甚至称得上是温和的、在注视着自己身前的这个漂亮的女孩。
reborn跟我说,阿纲身边有一个奇怪的女孩——但我想,如果是能为了我的儿子这样愤慨的指责我这个不负责任的父亲的人,那么无论如何,都不会狠得下心去伤害他吧。
他的用词可真够委婉的。
reborn先生的原话一定比什么奇怪的女孩要尖锐的多。
女孩的眼睫轻轻动了一下。
她抿紧了嘴唇,一言不发,神色冷淡的像是冬末春初时落在花瓣上的雪。
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
过了大概足足好几秒的时间,她将伞微微倾斜,挡住了彼此的视线,才满是厌烦的、冷冷的说道。
于是沢田家光笑起来。
在reborn到来的半年前,我离开家的时候,对奈奈说'如果阿纲问起我去哪里了,就告诉他爸爸变成了天上的星星。'。
玩家安静的听着,偶尔她转动视野,能看见站在屋檐下的那个疑似是失踪的怪盗基德的男人,很沉重的神情。
——他大概真的有一个被他丢弃在家里的孩子。
有些事情并不是藏起来不看就能当作他不存在。诸如彭格列的血脉。
那些继承人死去的时候,我就在想这一天终于来了。这会是一场艰难的战争,但如果那一天真的来临——
沢田家光的语气又变得冷硬起来。
至少我的死讯被传到家里的时候,我的儿子能够安慰他的母亲。
雨珠落在伞面的声音沉重而又欢快,玩家停顿了很久,才终于微微抬起伞,重新去看沢田家光的脸。
但他很难过。
女孩轻轻的、温和的对他说道。
他一直很难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