学好数理化,走遍天下都不怕?
大阿哥不懂胤祚的怪话,但物理是什么还知道的。
“你是说这也是物理?”他问。
胤祚点点头:“不止我射箭用了物理知识,就连造这加强连弩时也用了物理知识。”
这个大阿哥是知道的,但他以为物理的作用就是改良工具,却没想到就连射箭这种在他眼里与天赋和努力有关,与什么科技风马牛不相及的东西也能用物理知识解决。
若果真如此,那从前的勤学苦练岂不是都在白做功?
大阿哥摇头拒绝接受:“你从前准头就好,可能只是天赋好!”
胤祚看他一副三观摇摇欲坠还要勉力支撑的样子,怜爱地拍了拍他肩膀:“既然如此,我就证明给你看吧。”
大阿哥木然道:“怎么证明?”
“既然你说准头好是我的天赋,那我不上手就是了。你随便找一个人来按我的要求射箭,看能不能射中吧。”胤祚道。
大阿哥点点头,也不找其他人:“我来。”
说着就拿起弩摆好姿势。
胤祚根据他的身高又重新算了下数据,然后指导他调节箭的角度,“嗖”地一声——
中了!
大阿哥:“”
大阿哥脸有些扭曲,明明一箭就射中该是高兴的事,可他现在心情却极其复杂。
胤祚再次怜爱地拍了拍他的肩膀:“社会是进步的,你得尽快适应。”
大阿哥:“”
大阿哥沉默片刻,突然想通了似的又高兴起来,一把揽住胤祚的肩,露出一个狼看到羊的笑,浑身上下都充满了垂涎的味道:“六弟,你有这本事还做什么大夫啊,不如来军中做军师吧!实在想看病也不是不成,军中许多兄弟都对你的医术很敬仰呢!”
胤祚:“呵呵,大哥不用客气,你要想学我可以教你,不难的!”
大阿哥看了看地上那些乱七八糟的字符,对胤祚口中的“不难”有些怀疑。但他知道不可能把胤祚拐去军中,又实在垂涎物理的用处,也只能硬着头皮答应了。
胤祚露出一个笑:“那就合作愉快!”
大阿哥以前折腾他的那些账,终于可以还回去了!
胤祚心里奸笑,盘算着好好折腾折腾大阿哥才好。没想到他还没下绊子,大阿哥自己就崩溃了,与此同时胤祚也崩溃了。
大阿哥崩溃是因为要学一门全新的课程,而胤祚则是体会到了辅导孩子写作业的痛苦!
诚然大阿哥是个智商正常甚至称得上很聪明的成年人,但他对物理的无知和小学生没有区别!更重要的是他接受传统教育,对世界的认识已经成型,如今转而学科学理论,无异于把世界观打碎重组,学起来自然困难重重,胤祚教得也非常痛苦。
最后也不知道是谁先受不住的,只知道大阿哥把纸笔一推,靠在椅背上进入贤者时间。而胤祚努力控制住情绪,尽量平静道:“要不还是找个不认字的人来学吧。”
大阿哥:“?”
胤祚:“开玩笑,不过若找那种只认字但没读过什么书的人可能比你学得快些。”
因为他们认知有限,并没有形成什么稳固的世界观,胤祚怎么说他们就会怎么学,不需要打破三观再重组,比大阿哥好教多了。
“哦对了,敬仰我的人更好,他们更听我的话,你们军营应该不缺这样的人吧。”胤祚补充道。
大阿哥:“的确不缺。”
胤祚研究出青霉素,救了无数将士性命,军中本就对他抱有好感,后来他又一手创建军医学院,在军中的口碑更是一骑绝尘。
将士们常常吹嘘自己伤重垂危然后被胤祚救了的事迹,大家都很喜欢听,若是谁伤得更重,让胤祚的抢救过程更加刺激,便更能吸引旁人目光。
大阿哥甚至知道这个团体中最辉煌的一个人名叫小贾,据说胤祚在医帐那些日子做手术无聊时,都是他给胤祚唱歌排遣寂寞,之后的人不论伤得多重,在多么惊险的情况下夺回一条命,也再没有能给胤祚唱歌的,故而小贾的地位一直无法动摇。
最叫大阿哥惊讶的是,甚至还有人盼着能让胤祚给自己做一回手术,哪怕代价是重伤垂危也在所不惜。
那人当时是这么说的——反正六贝勒能救回来!
大阿哥当时就麻了。
他相信如果在军营放出胤祚要找学生的消息,一定会有很多人报名,真是一点都不难!
大阿哥点点头:“罢了罢了,就按你说的吧。不过他们暂时还当不得用,连弩那边你是不是再接着算?”
胤祚一僵,他都把这码事忘了!他之前只算了一个距离的两个高度,这数据肯定是不够用的!但全算了工作量太大,胤祚并不想加这个班,故而只淡然一笑:“我自有打算,大哥只管尽快找人吧。”
大阿哥心急之下动作还是很快的,隔日就挑了二十个人给胤祚。
胤祚把他们安置在军医学院,邀请传教士白晋给他们上课,前几天不学别的,只狂练抛物线的算法。
胤祚一本正经道:“学物理需要天赋的,这三天算是入学测试,三天后我出题给你们考核,考核不通过的会被遣返,你们要认真对待啊!”
身姿挺拔的青少年们登时紧张起来,为了不被比下去,一个个拼命学习。
三天后,胤祚站在窗外看着认真听课的学生,满意地点点头:“态度不错。”
叶桂迟疑道:“我瞧着白先生似乎苍老了一些?”
胤祚叹了一声:“这几天他天天被学生围着请教,当兵之人精力太好,熬得他一天只能睡三个时辰,这才憔悴了些。”
叶桂:“”
叶桂看了胤祚一眼,都是这人造的孽,亏他还能一脸心疼!
他若有所思:“你向来推崇西洋技术,莫非除了推广西洋医术,也想广为传播物理吗?”
胤祚无辜道:“你多虑了,我没有这个想法。”
但别人要觉得物理好,自己想学,他也不能拦着不是?
譬如现在,是他逼着这些人学的吗?不是,是他们自己要学的!他又不能轻易扼杀别人的梦想,只能提供些方便啦。
叶桂看着这座军医学院,胤祚并没有给它取名字,因为专门培训军医的缘故大家习惯称呼军医学院,但以后只怕就不能这么称呼了。
叶桂没觉得有什么不好,相反,他十分期待未来百花齐放的盛景。
胤祚不知叶桂心里想法,他在窗外看了一会儿,等白晋宣布下课就抬步进去,众人见了他连忙行礼,胤祚对白晋还了一礼:“三天到了,我来考核。”
学生们顿时面色一整紧张起来,白晋退下讲台让胤祚自便。
胤祚笑眯眯道:“学了三天抛物线原理,都学通了吗?”
学生们不知学通是什么标准,摇头点头的都有。胤祚全都不信,只微微一笑道:“考核过后就知道了。”
他把算连弩发射角度的任务布置下去:“你们二十个人分成五组,每队都要计算不同高度差和距离下的发射角度,间距我已经分好了,记录的表格也画好了,等会给你们一队发几张,你们按这个计算和记录,最后结果以组为单位填到这个表里给我,明白了吗?”
学生们点点头。
胤祚给他们一人分了两张画了表格的纸,至于怎么分组都是他们自己的事,胤祚懒得管,只道:“三天后给我结果,我会根据你们的速度和准确度打分,希望你们不会是排名最后的一组。”
众人理解为最后一组就要被淘汰,登时坐不住了,连忙三三两两分了组就开始干活。
胤祚看他们在压力下迅速进入状态,满意地点点头,悠闲地背着手回去喝茶去了。在门口右拐时仿佛还瞧见学生们头顶有一只无力挥动的手,胤祚眨眨眼,再看时已经没有了。
“眼花了?”胤祚呢喃着离开,决定等会找太医院同僚给自己瞧瞧是不是最近太累了。
而教室里白晋正被一群学生围在中间拉来扯去:“先生先生,我再请教一下这个公式”
“先生先生”
“先生先生”
白晋:“”救命啊!
三天后,胤祚陆续收到五份答卷,他拿着去找白晋,看到人的时候吓了一跳:“你脸色怎么这么差?”
白晋幽怨地看了他一眼,无力地摆摆手:“你找我什么事?”
“我来找你批改答卷,”胤祚挥着手里的答卷腼腆一笑,“我对物理没有你精通,怕改错了。”
白晋:“”
白晋再次被迫加班,好在胤祚早有准备,批改答卷并不难。
学生们交上来的答卷都是按胤祚的表格填好的,清晰且一致,胤祚和白晋首先对比五组答案,若都一致,那这答案大概就是对的,若有不同再让白晋算一下,最后整体扫一遍,结合前后数据看看有没有明显不对的,如此便差不多了。
虽然可能略有些草率,但效率高啊!且这数据到底只是参考,真正射箭时还要根据实际调节角度,并不需要太过精密。
胤祚看着用半个时辰就批改完的答卷满意一笑,又给白晋把了个脉才离开。
他叫人把正确答案誊抄一遍交给大阿哥,然后施施然去了教室。
学生们见了他来一个个都十分紧张,对结果既期待又害怕,胤祚淡淡道:“你们的答卷我看了,都还行。”
众人松了口气,有人小声问:“谁被淘汰了?”
胤祚装模作样地叹口气:“怪我没考虑清楚,这回打算淘汰五六个人的,可惜你们每组有四个人,我又分不清哪一题是哪个人算的,一时竟不知该怎么选人。罢了罢了,就先这么着吧,下回再说淘汰的事吧。”
众人松了口气,然后又打了鸡血一般激动起来,下次考核他们可不能输!
胤祚又略说了两句话就出了教室,正遇见叶桂在等他。
胤祚无语:“怎么又遇见你了,你不上课么?”
“今天的课我已经自己看过了,没什么难的,听不听都不打紧,”他对胤祚的这个物理班更感兴趣,“你是骗他们的吧,你根本没打算淘汰人?”
胤祚翻了个白眼:“讨厌的聪明人。”
叶桂微微一笑,被夸的相当愉悦。
胤祚说:“天赋固然重要,但学习热情同样重要,你知道努力很多时候可以化腐朽为神奇。”
叶桂替他补充:“何况对物理感兴趣之人极少,你能有学生就不错了,哪舍得淘汰啊!”
“那你可就说错了!”胤祚骄傲地抬起下巴,“我在军营崇拜者众多,不知多少人打破头想成为我的学生呢!”
叶桂:“”
叶桂转移话题:“走吧,我请你吃饭。”
胤祚眼睛一亮:“去天香楼?”
“呵呵!”叶桂说,“天香楼的手艺哪里比得上御厨,咱们去食堂吧。”
胤祚:“”
夏天已经过去,天气渐渐凉了。转眼到了七月底,前朝传来消息,康熙即将启程巡幸塞外。
胤祚听说这消息时正在和大阿哥练弩,他其实并不想来,只是大阿哥对他有种莫名的信任,非要拉他来,并威胁不来就要训练他骑射。
胤祚能怎么办呢?只能屈服了。不过他把那几个学生也带来了,大多时候让他们指导大阿哥练,只有他们解决不了时才会自己上,倒也算清闲。
有了数据支撑,大阿哥进步可以说飞快。如今中靶率已经有百分之九十了,剩下的百分之十大多是每次刚调整距离时不适应导致的,一旦适应就极少脱靶。
大阿哥越练越带劲,如今又指挥着学生们算普通弓箭的角度,还扬言要训练一支神射手队!
大阿哥又射光了一匣子箭,这次他全部命中,没有一支箭脱靶,心情愉悦地擦了擦汗,问旁边漫不经心练习的胤祚:“你会去塞外吗?”
“去啊!”胤祚毫不犹豫,这可是难得能出京放风的机会,他当然要去了。
“大哥也去吧?”
大阿哥点点头,大笑道:“回回巡幸塞外都要和蒙古一起打猎,这回我就用连弩叫他们长长见识!”
胤祚和他对视一眼,嘿嘿一笑。
胤祚说:“不知道四哥那边怎么样了,能不能在出发前回来。”
“即便能赶回来他应该也不会去吧,已经在外面待了那么长时间,回来得好好休息才是。”大阿哥说。
胤祚摇头:“那怎么能一样,四哥去陕西是办差的,自然会觉得累,但和兄弟们一起去塞外玩怎么能一样,这是放松!”
大阿哥:“去塞外是要巡视蒙古、巩固情谊。不是玩儿。”
胤祚理直气壮:“那是你们大人的事,和我们小孩子有什么关系?”
大阿哥:“”
前几天跟我要钱的时候怎么不说自己是小孩?
胤祚惦记着四阿哥能不能赶回来一起去草原浪,没两天四阿哥竟真的回来了。
他半下午进京,回来后先去向康熙复命,然后好好休息了一天,第二天中午胤祚等兄弟们在乾东五所替他接风洗尘。
吃的自然还是火锅。
四阿哥瞧着这冒着热气的锅子就是一顿,他在陕西待了这么些日子,只觉得自己快被烤成鱼干,如今越发贪凉而厌恶起热来,实在不想在初秋还不算凉的天气吃锅子。
然而他向来喜怒不外露,见众人都面露兴奋,颇为迫不及待的样子,虽然心中疑惑,还是随大溜坐下吃饭。
然后他就真香了,一口接一口,根本停不下来!
其他人也是如此,胤祚见旁人也就罢了,四阿哥头上却冒出一层细汗,于是单独叫人给他上了冰镇的酸梅汤,四阿哥吃的就更爽快了。
吃过一波,大家便催四阿哥讲讲陕西那边的事。
“听说每逢大灾情就会饿殍遍野,卖儿鬻女都是常事,甚至有易子而食的,是不是真的?”
“没那么惨烈,”四阿哥笑道,“如今有金薯,不说家家户户,但大多人家都能吃上饭,因为金薯价格便宜,朝廷赈灾的压力也比从前小多了,故而陕西饿死的人并不多。”
四阿哥和胤祚与五阿哥对视一眼,都不由一笑。这金薯可是他们种出来的呢,如今起了这么大作用,怎么不叫人高兴!
“我这次赈灾最重要的倒不是粮食,而是喝水的问题,好在金薯水分大,生吃可补充水分,也极少有人渴死。要说最难的,却该是防疫了。”四阿哥说。
胤祚奇道:“我不是给你写了法子吗?”
“你的法子诸位大夫都说是好的,只是百姓不大配合,也不能怪他们,实在许多地方消息闭塞,许多人根本不知道官府放出去的防疫消息,我们人手又不够”
四阿哥与众人说起防疫中的种种困难,胤祚听着倒觉得还是时代问题,这年头信息流通太差了!
后世是怎么解决这个问题的呢?
意识到自己在想什么的胤祚陡然一惊,住脑!不许乱想!做好你的平平无奇小纨绔!
四阿哥向来不善于言辞,明明挺感人挺跌宕起伏的故事被他说得干巴巴,数月的经历没几句就说完了,但胤祚还是能感觉到里面的艰辛,只怕当时实际情况比他感受到的更艰难数倍,再看四阿哥黑了许多,也憔悴了许多,不由感慨道:“四哥好好休息几天,多吃点好的补补,等会我给你把把脉。”
四阿哥点点头,又夹了一块红薯,胤祚发现这一堆菜里他特别钟爱红薯,不愧是面冷心甜的男人,哪怕吃火锅也要甜甜甜。
胤祚笑眯眯:“回头叫御膳房研究几款能煮火锅的小甜饼,又甜又辣,四哥肯定喜欢。”
四阿哥:“”
四阿哥的筷子快落不下去了。
众人一笑,气氛顿时轻松起来。如今陕西已经没事了,大家也开始问一些其他的问题,诸如“陕西有什么好玩的”“都有什么习俗”等等。
五阿哥和十阿哥自是关心吃食,胤祚见九阿哥几次欲言又止,干脆替他问:“那边有什么特产吗?或者那边什么好卖能赚钱啊?”
果然九阿哥眼睛一下子就亮了,四阿哥眼神往九阿哥那边瞟了一下,很想拒绝回答这个问题,但谁让这是胤祚问的呢,他还是答了。
众人唠了半下午的嗑才各自散去。
之后几天胤祚致力于给四阿哥调养身体,永和宫的各种养生汤也按时按点地送,叫四阿哥充分体会到了亲人的关心,痛并快乐着。
除此之外,胤祚还带着太医们准备出巡的药物,此去大半时间都在路上,为了方便少不得准备一些成药,除了日常用的,如今到秋天了,正是蚊虫多的时候,驱虫药必不可少,另外到了那边少不得打猎,跌打损伤药也要备着。
胤祚虽是皇子也是大夫,考虑到此行算上随行的宫人侍卫等,人数很不少,也正经忙了几天。
好容易忙得差不多,康熙就发下通知,该准备出发了。
自有宫人替胤祚收拾东西,他自己则巴巴跑去了林家。
“这是驱虫香,味道比驱虫药好,也雅致些。如今秋天了,京城蚊虫重,你又喜欢看花看草的,在附近点上这个便没有蚊虫敢靠近了。”
胤祚把一匣子香递给黛玉,黛玉接了叫人收起来,笑道:“多谢师兄惦记着。你怎么这个时辰过来了,可是有事?”
“是呢!”胤祚说,“我明天就要启程随汗阿玛巡幸塞外,特意来与你说一声。”
那岂不是许久见不到了?
黛玉搅着帕子垂头道:“你去便去,何必巴巴来告诉我,我还能有意见不成?”
胤祚默默看她一眼,没答这个话,只道:“草原极有意思,风吹草低见牛羊。我们和蒙古人都住在蒙古包里,白天骑马打猎,晚上就围着火堆吃烤全羊或者跳舞玩。有时候天气暖和,我会在草地上睡一觉,白天吹着微风看蓝天白云,晚上听着歌舞声数漫天星星,偶尔遇见萤火虫群,一伸手就能捞到一只,便能看上一整晚”
这是与江南和京城都完全不同的风光,也是师兄见过她却不曾见过的风光,黛玉既向往又酸涩,轻哼一声道:“你与我说这个做什么?”
胤祚轻咳一声,难得有些结巴:“巡幸塞外可以带、带家眷,你要是想去,我日后可以咳,带你去。”
黛玉一时没理解他的意思,不由有些茫然。
“两年时间到了,”胤祚又咳了一声,“你的心意变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