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子,这是灵隐寺送来的信函。”
侍卫跪在冰冷坚硬的地板上,恭敬的将手中的信函递上。
停了几瞬,才有一双细白削瘦的手缓慢伸出,漫不经心地接过侍卫手中的信函。
接过信函,他也没有让侍卫起身的意思,就这样让侍卫继续跪着。
而这名侍卫显然也已经习惯了,依旧恭敬挺直地跪着,一动不动。
少年随意的神色在阅读了信函之后僵住了,狭长阴柔的眼微微眯起,从中透出毫不掩饰的眸光来。
这是主子心情不好的预兆。
侍卫脊背僵直,不由连呼吸都紧张的不敢大声。
果然,下一秒,被撕碎的信函就打到了他的脸上。
尽管有预料但依旧还被这突如起来的一击打的一愣,侍卫一时没反应过来,一直紧绷的脊背瞬间弯了下来。
“废物。”
年轻的宁王世子阴郁着脸冷冷出声,直接伸出腿将侍卫踹倒。
“下去领十五鞭。”
十五鞭……?!
这侍卫到底还是年轻,只这一下眼中便迸出更多的惊恐来。
他的嘴唇颤抖,但一块帕子扔到了他的面前。
世子面若好女,眸子却阴沉的似乎能滴出水来,让人不敢直视。
眸光只稍稍一扫,便能让人感受到极大的恐惧来。
侍卫知晓宁无恙的意思,他拿起帕子,却因为手抖几下没有拿稳。
好在宁无恙或许是在想着什么,没有注意到侍卫的这点失误,不然那脚早就毫不留情地碾在侍卫的手背上。
侍卫抓着帕子,跪伏在地上,抖着身子为世子擦去鞋底前面因碰到他而染上的污渍。
自从之前一别后,这还是薛青至今为止第二次来到无双的住宅。
不过这次已经不用无双带路,薛青循着记忆便推开一扇门。
“等等!”
落后了几步的无双还没来得及出声,薛青就熟门熟路地走进了房间。
然后薛青就看着眼前挂着大红帷幔的床停住了脚步。
大床柔软,铺了云锦的被子,屋顶垂下的红色绣花纱幔隐隐约约,透着迷醉的气息。
他走错房间了。
薛青立马反应过来。
这应是无双的居室,而非他以为的他们正要去的书房。
听到无双在他身后的声音,薛青尴尬的往回后退。
“抱歉。”
薛青不好意思道。
这次是他莽撞了。
正当他要退出房间,然而在慌乱中他的脚又踩中了什么,险些就这样绊倒在地。
差点就要平地摔倒的薛青被搂到了一个檀木香味的怀中。
“当心。”
也不知道法海是什么时候跟上来的。
薛青的手按着法海的胸膛,感受到腰间搂着的手臂,尽管已经确定心意相通的关系,但是还是会忍不住因为这不经意的亲密触碰而在面上冒出止不住的热意来。
他朝法海小声的道了声谢,从法海的怀中退出。
而一旁的薛白默默收回正要去扶薛青的手,假装无事发生。
可恶,居然被这和尚抢先了。
她暗地盯着还正抱着弟弟的法海偷偷磨牙。
稳住身形的薛青首先往地上看去,想要看清前面绊到他的究竟是何物。
毕竟他前面踩到是那种外软内硬的感觉,一时竟让他感觉不出来是什么。
此时乍一看去是红色的一团。
但是还未等他看仔细,一只手飞快的从边上窜出,迅速的将这红色的一团抓了起来。
薛青?
他只来得及看到这一团被拿走时还有一截细细长长的垂了下来。
“这是什么?”
薛青用疑惑的眼神看向无双。
而无双表情淡定从容,丝毫不见前面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把地上这东西抄走的模样。
迎着薛青的目光,无双勾起一抹微笑,他随手将这一团扔到了边上。
“一些无用的东西罢了,前几日忘收拾了。我们现在就去书房商谈吧。”
这几日因为薛青深入幻境的事情,无双与薛白还有曲有意便一直在无双的书房查阅典籍商讨计谋,便有些许时日没有回到自己的居室了。
故而之前用完的东西也都乱放一通未曾收拾打理。
既然无双不愿多说,薛青也就作罢,点点头跟在无双的身后准备离开。
毕竟本来就是他不小心误闯进人家的居室。
只是行走之时,还是忍不住去细想前面无双扔走的那一团东西来。
现在回想来,那一团像是绳索。
只不过,这本就是用来束缚的东西,怎么会在无双的居室之中?还是床尾处的位置。
难道无双还在他的居室中审问过犯人?
等等。
薛青偏头,蓦地瞥见在旁边一直沉默的曲有意白净的脸不知何时变红了。
今天的日头也不是很热呀。
薛青沉思着低眸却突然灵光一现,想通了其中关窍。
如果他没有记错,曲有意是无双的相好。
那么……莫非无双有什么特殊的癖好?
这样一想,曲有意俊秀面上的红意便怎么看怎么不对劲来,还有前面在无双床上那不正经的红色薄纱帷幔。
哦豁。
薛青之前确实有听过这种床上绳缚之术,但也尽是听说。
真的有那么刺激吗?
不知什么时候薛青的目光就落到了身边的法海身上,正好的阳光撒在玉似的冷白色皮肤上,就像给整个人镀上了一层柔和的圣光。
僧人眉骨锋利,在眼窝处打下一层深深的阴影。
注意到薛青的目光,法海偏头看来,那光便盛在的眼睫上,乌密的睫毛就像展翅欲飞的蝶。
若是这和尚身上束缚上了那鲜艳的红绳……
在法海一无所觉的目光下,薛青刷的转过脸将自己背着法海,忍不住小脸通黄。
“青青。”身边的薛白瞅见薛青面上越来越深的红意,不禁问道,“你的脸怎么这么红?”
“哈哈,是嘛。”
薛青闻言用手捂了捂自己的脸,果然是触感滚烫无比,像被蒸熟了一样。
“估计是吧。”
他心不在焉的顺着这个借口将此糊弄了过去,同时试图用手背将自己面上的温度降下去。
薛青和无双薛白二人来到了书房,而曲有意似乎与法海有其他事相商,便在另一屋相谈。
此时书桌上还摊着许多陈旧古籍,也都未来得及整理。
看来他进幻境的这几天薛白三人也是费尽心力,发觉白府幻境有异动便就直接赶去。
薛青在桌前坐下,而薛白和无双二人也顺势在薛青的对面坐下。
对着薛白和无双两张进屋后突然变得严肃的脸,让薛青不禁连呼吸都一起放轻。
这场景,莫名有些三堂会审之势……
不过薛青早就对此时的画面有预料,便在这压迫感下也不觉得太过意外。
但是不管多大,明明他已经是成年蛇了,在薛白和无双的目光下,还是会有种被抓早恋的心虚感。
薛青放在桌下的双手忍不住纠结在一起扣了扣。
“是什么时候的事?”
在沉默中,薛白率先开口打破了沉默。
进入到了阴凉的屋内,薛青面上的红意也随之慢慢褪去。
如玉面上杏眸微垂,柔顺的黑发乖巧地垂在耳侧,整个人看上去乖顺无比。
而薛白却在心中轻轻叹了口气。
自从发现弟弟和法海的事之后,虽然才短短的几时,但是在她心中已经不知道叹过多少次气了。
不是她太过多虑,虽然在当时的灯火夜市青青衣衫凌乱的和她说他有一位意中人时,她便也有了一点心理准备。
之后薛青未曾再提及,她便也以为弟弟是与那人腻了,毕竟在妖族之中,喜新厌旧本就是常有之事,薛白早就见怪不怪了。
反正薛白自觉她的妖力并不低,本想着弟弟喜欢谁便喜欢谁,只要弟弟开心便好。
不过若是有人欺负弟弟,那她这多年修炼而成的妖力也不是白白修炼的。
但是当这个人成了灵隐寺法海的时候,薛白便不能再说自己有十足的把握了。
世人皆知法海身负佛骨,修炼纯阳之功,掌中燃起的烈火便可焚烧一切污浊阴邪。
况且这人妖之恋本就游走于世俗伦常之界,更别说法海是灵隐寺的僧人了。
“我也不知,大抵是幻境中……”
薛青思索了几秒,但也确实思索不出这感情确切产生时间。
他原本只是将法海当作难得的朋友,后面变成羁绊关系更深的莫逆之交。
这段他本以为的友谊是什么时候开始变化的呢?
细细究来,薛青会发现,他也没有头绪。
只是不知何时望向那平静似水幽深如海的凤眸中,便已经觉得自己要溺死在这之中了。
“可是当时灯火夜市的那人?”
听到薛白的话,薛青先是一愣,而后才反应过来。
其实若不是薛白这样提出来,他早就快忘记自己在那时为了隐藏法海而朝姐姐撒的谎言。
此时想来,倒也算是另一种类型的一语成真了。
“是他。”
那人确实是法海。
于是薛青点头。
“那个一见面就在你身上留下痕迹的那个?”无双这下也忍不住了。
他也还记得那时灯火夜市薛青中途消失之后回来时,身边便有了些暧昧的红痕。
若那个对象是堂堂的灵隐寺高僧,便更有趣了。
这看起来冷淡禁欲的和尚原来是个急色鬼般的淫僧?
无双震惊的神情之外还有着掩不住的看戏表情。
薛白只觉得自己得和无双再商讨一下一些防和尚之道。
而薛青还一无所觉自己莫名给法海背了一个黑锅,还忸怩的让薛白和无双不用太担心。
“等等。”此时薛白想到一件更重要的事情来,“青青你是不是发情期就快要到了?”
算算时日,也差不多应该是附近的日子了。
薛白想,她得提前准备些度过发情期的丹药来。
她这个问题本来也不期望薛青回答,在她心中弟弟还是个什么都不懂的小幼蛇,可不能让懵懂的弟弟受欺负了。
“已经结束了。”
薛白听到自家弟弟突然出声。
他雪白的皮肤上又晕上了红意,这次显然是羞极了,连眼角都染上了红痕,仿若桃花满面。
“什么……?”
薛白声音颤抖,她的心中已经有了某种不祥的预感。
下一秒薛青茫然的声音响起,他还在认真回答薛白的问题。
“在幻境中已经度过了。”
薛青声若蚊呐,薛白却如遭重击。
那一刻,薛白是真的觉得自己的天要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