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多久,再也看不见重安城,一家人才进了船舱。
林湛见青柳有些闷闷不乐,有意引她说话,道:“咱们离开这么久,不知道家里怎么样了,你之前说岳母要给小妹说亲,现在应该说成了吧。”
青柳道:“我之前也想着这件事呢,只是家里没有识字的人,不能给我写信,不知道现在到底如何了,希望能让青荷遇上一户好人家。”
林湛唔了一声,“等回去就知道了,若不好,咱们就去退亲,再给小妹找个好的。”
青柳好笑道:“你当是买菜呢,挑来挑去,买得不好还能退?”
不论因为什么,退亲对女子的名声总是有损。
不过,她心里其实也认同林湛的做法,若家里说给青荷的不是好人家,那她一定要说服娘亲,就算一时说出去不好听,也要重新考虑,不能误了青荷一辈子。
林湛道:“当然要挑,世上光棍那么多,还怕小妹嫁不出去?”
青柳看着他,心中默默想道,其实光棍也不是很多,只不过都集中在林湛师门了。
说到这个,她又想起一件事,“阿湛,你知道虎头和嫣然到了吗?”
林湛点了点头,“虎头昨日给我传信,已经到了。”
青柳忙道:“嫣然怎么样?”
林湛道:“好着呢,还没跑掉。”
青柳瞪他,“你瞎说什么呢?他们已经成了夫妻,只要师弟好好对嫣然,她怎么会跑?你可别乌鸦嘴。”
林湛觉得很无辜,他说的都是事实,是虎头信里的原话,可不是他瞎说的!
不过,他也不敢跟媳妇儿辩驳,只得默默背下这口锅,心里给虎头记了一笔。
他很快又记起另一件事,兴致勃勃道:“媳妇儿,我跟你说,咱们师父恐怕枯木逢春,老树开花了!”
之前虎头下山,他就问过师父最近怎么样,结果得知他老人家近来时常神神秘秘地往山下跑。
于是林湛立马修书一封,寄回师门给众师弟,言明谁能搞清楚师父在做什么,下次他就给谁找个媳妇儿。
重大的利益诱惑之下,他那群师弟发挥了极大的潜力,在几次跟踪无果,还被厉东君教训了几顿之后,终于有一次,趁他不知因何事出神,被他们给打探成功了。
原来这段日子,厉东君每五天下一次山,下山后什么也不做,就在一个小面摊前,慢吞吞地吃一碗阳春面,再慢吞吞地付钱,然后慢吞吞地离开。
当然,这都不是重点,重点是,那个面摊的老板,是个大约二十几岁的女!人!
女!人!啊!
凌霄峰上的狼群霎时间沸腾了。
然后又被发觉的厉东君狠狠揍了一顿。
师兄弟们来信说,师父肯定是恼羞成怒了,这次下手特别狠,写这封信的时候,他们都还在床上趴着呢。
信的末尾一再强调,让大师兄别忘了答应他们的承诺,不能让他们白挨揍。
林湛收到这封信,也沸腾了。
山上终于有一个人是自己开窍去找媳妇儿的了,他感觉自己身上的担子终于轻了些!
至于答应师弟们的媳妇儿……那啥,反正师弟们已经光棍了这么久,应该也不介意继续光棍下去吧?
作者有话要说: 虎头的故事,我……懒得写:)
☆、青荷亲事
林家众人去重安城时, 四月还未过,现在回来,已经七月末了。
几架马车一进村, 就有好些个小孩跟在车子后面,一路跑一路喊。
马车驶进小遥山, 停在林家大院门前,家里十几个下人早就等在门口了。
一家人下了车,下人们上来行礼,薛氏笑着摆摆手,又回身从马车里拿出一个食盒, 递给留在家中的许嫂子,道:“将这些糕点贻糖给孩子们分一分,追着跑了一路了,让他们赶紧回去吧。你们也都回屋里去,这么大的日头, 不用在外边侯着了。”
小孩们得了吃的,高高兴兴地冲下山坡,嚷道:“林大善人回来啦!林大善人回来啦!”
不到一刻钟,整个李家沟的人都知道了这事。
此时青柳已经回了自己院子。
在船上度过了好几日,又坐了一天马车, 她还怀着身孕,此时就觉得有些吃不消了,回了房就靠进软榻里。
林湛在一旁忙上忙下,又打水给她洗脸, 又端了温茶喂她喝,末了担忧道:“媳妇儿你觉得怎么样?要不要让大夫来看看?”
青柳笑了笑,道:“你也赶紧洗把脸吧,看你一脸的灰。我没事,就是有点累了,歇一会儿就好,现在家里到处都在收拾,乱糟糟的,咱们就别给娘添乱了。”
林湛就用她洗过的毛巾抹了把脸,又靠过来,道:“真的没事?要不要吃点什么?我去厨房拿。”
青柳道:“没事的,哪有那么娇气。不过确实有点饿了,你去看看厨房里有什么开胃的,端一点给我,也让厨房给爹娘和小叔院里送一份,大家肯定都饿了。”
林湛点点头,出去了。
青柳靠在软垫上,看了看这间屋子,虽远不如重安城薛府繁华,可是躺在这里,她心里才真真切切觉得踏实。
次日,薛氏让林湛林鸿带着各自媳妇儿上岳家拜访。
李大山一家子昨天也早早就得知他们回来的消息了,青松当时就想上门去找他大姐,被周氏好说歹说拦下。
今日青柳回娘家,青松第一个冲上去抱住她的腰,“大姐,你终于回来了,我好想你!”
青柳摸了摸他的头,笑道:“我也想你们。”又抬头一一喊过李大山、周氏和青荷。
周氏眼眶有些红,对着她的脸左右端详,点着头喃喃自语,“挺好挺好,没瘦……”
林湛也叫过人。
李大山道:“好好好,都快进屋吧。”
青松拉着青柳的手,歪着头奇怪道:“大姐怎么胖了这么多?肚子都突出来了。”
周氏下意识去看青柳的肚子,见小腹果然尖尖凸起,心头一跳,小心翼翼道:“柳儿,你这是……”
青柳一手抚着肚子,低头含羞点了点头。
周氏顿时喜上眉梢,双手在围裙上搓了又搓,“这、这……太好了,太好了!当家的,咱们要有外孙了!”
李大山面上也满是红光,连连点头。
青荷赶紧上前扶着青柳,紧张道:“小松快放开,阿姐肚子里有了小娃娃,你别拉着她,让她慢慢走。阿姐你小心点,当心台阶。”
青松立刻就跟被针扎了一样退开,不敢再碰他大姐,只张着手虚虚护在她两侧,把她当成一只易碎的花瓶了。
青柳哭笑不得,道:“你们两个都歇歇吧,我自己能走。”
好不容易进了屋,青柳与林湛坐在一处,周氏李大山坐对面,青荷跟青松则坐在两旁,跟看什么稀罕物一样看着他们大姐。
周氏缓过神来,见他们二人这样,也觉得有些好笑,道:“行了,别围着看了,你们姐姐有了身孕,这是大喜事,咱们今天好好庆贺庆贺。”
原本家里因为林湛跟青柳今天可能回来,就准备了不少吃食。眼下又得知女儿有了身孕,双喜临门,周氏便觉得之前准备的不够了,“小荷,你拿些钱去村长家问问,买条鱼回来。小松去打半斤酒,再买两包花生瓜子。当家的,你去大伯家里把娘请来吧。”
青柳忙要拦,周氏道:“今天高兴,就别说什么破费不破费的话了,都是自家人,咱们自己吃了,哪里破费?你和姑爷在这里歇一歇,娘再去地里摘点菜。”
家里几个人一下子走得精光,只剩青柳与林湛二人。
青柳无奈道:“我就知道娘要张罗。”
林湛道:“岳父岳母心里高兴。”
青柳点点头,爹娘弟妹都是真心替她高兴,有这样的家人,又嫁了那么好的婆家,是她这辈子最大的福分。
等几人回来,周氏和青荷就一头扎进厨房里了,青松也进去帮忙烧火,李大山和林湛聊着闲话。她们奶奶王氏并没有来。
青柳原本要进厨房帮忙,周氏无论如何不同意,她没办法,只得又出来。
这一顿饭吃得尽兴,等几人吃完,李大山和林湛还在慢慢喝着。
青松也趴在桌子上,面上酡红,他刚才尝试喝了口酒,就成这样了。
女眷们也不急着去收拾屋子,母女三个回了房,说着私房话。
周氏道:“柳儿,有一件事要跟你说,你妹妹的亲事定下了。”
青柳忙去看青荷,只见她低着头,耳朵发红,她忙问:“娘,是哪一家?”
周氏道:“是镇上的铁匠,姓郑,今年二十岁,家里父母健在,上头有个哥哥,已经成亲了,底下一个妹妹也出嫁了。他家在五斗村,家里有五间砖瓦房,爹娘身体也好,跟他哥哥一起种着十几亩地,吃穿是不愁的。他自己又有本事,在镇上赁了个铺子打铁,去年又买了个两间屋子的小院子,平日就住在镇上,青荷若嫁过去,也随他住。”
单看这条件,确实是不错的,不过,青柳仍有疑问。
“他都二十岁了,怎么到现在才说亲?”
周氏道:“我也问过媒人,说是早年跟师傅学艺,怕娶妻分心,才一直耽误到现在。我也让你爹托人去五斗村打听了,都说他人品样貌是不错的,人也孝顺勤快,就是嘴笨话少。”
青柳点了点头,心道他既然在镇上开了打铁铺子,到时候可以拜托林家绣庄的掌柜再帮忙打听打听。
她看着仍不敢抬头的青荷,笑道:“五斗村离咱们这儿虽不远,却也不近,在清平镇另一头呢,他家的媒人怎么会找到这里来?”
周氏也看了眼小女儿,含笑道:“你妹妹怕羞,这事你们姐妹俩自己说说吧,娘去前头看看。”
等周氏走了,青柳缠着青荷软磨硬泡,把她问得满面通红,也终于问出事情始末。
在青柳去重安城之前,她们和大堂哥的绢花生意就不太好做了,因为大堂嫂也开始做起了绢花,等青柳一走,大堂哥就彻底不来拿货了。
之前青柳便给青荷提过醒,所以她虽气愤,却也不觉得意外,而是立刻了找后路,跟镇上一家首饰铺的掌柜谈妥,以后专给他们铺子供货。
卖给铺子的绢花跟卖给货郎的自然不大一样,前者要更加精致,更加用心。
青荷憋着一口气,沉下心来仔细琢磨手艺,钻研新花样,很快也能上手,而且挣得不比之前少。
去镇上的次数慢慢增多,每次又要经过打铁铺子门前,渐渐地青荷便察觉到里头有人盯着她看,有时候甚至她一迈进那条街,就觉得被什么盯上了。
她既不敢抬头,也不敢四处张望,从来都只提着篮子匆匆走过。
上个月,有人上门来提亲,男方就是镇上的那个铁匠,青荷这才知道让她心惊肉跳的人是谁。
青柳听她说完,心中暗暗点头,看样子那铁匠确实是看上了她妹妹这个人,而不是因为别的。
而且他又暗中观察了许久,才上门来提亲,说明并不是草率的人。
不过具体怎么样,还得托人再打听打听她才放心。
说起来,青荷的亲事也算坎坷了,之前的张大郎,是个朝三暮四的负心汉。后来锦娘的弟弟,大约是年纪小没个定性,被拒绝过后,果然没再出现,兴许他当初看上青荷,也不过是觉得好玩,玩性过了,兴致也就没了。
希望这次这个,是她妹妹的好归宿。
回去后,青柳就让林湛和镇上铺子的掌柜说一声,请他帮忙探听探听那铁匠的人品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