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会两人站一块,吸引了不少目光,不过路过的同学都只看了眼,并没有露出什么夸张的表情。
这七七届大学生是很特殊的群体,有夫妻双方为同一届学生,也有老师和学生是同一届,年龄跨度大,还有父母作为研究生入学和子女作为本科生入学同一届。
林清雅甜蜜一笑,“那我快点领完来这找你。”
周霁川温柔点头,看着她迈着轻快的步伐往同学们中走去,也满眼为她自豪地走向校门口。
女生都是以寝室攒堆儿,这年代也一样,同一个寝室更加团结。
林清雅倒是只和孟洵美打过招呼,其余的室友暂时还没来报到,所以她们寝室只有她们三个。
这时候交通不发达,会出现路上耽误的情况,也有那种通知书被工作单位扣押,迟迟不能报到的情况,还有组织关系各方面,总之,这时候考上大学还不行,还得通知书拿到手里才安心。
林清雅走过来后,孟洵美热情地介绍:“都是同学,两位同志都别拘谨了,相互认识一下吧。”
林清雅轻笑,伸出手,“林清雅。”
那女孩伸来握手,声音带着特有的京腔,微笑地打量了林清雅一眼。
“顾湘。”
林清雅也大方地笑了笑,又和孟洵美说:“这是去哪里领?”
“校体育馆。”
刚入学报到的时候,缴纳了十元的讲义费,也就是书本费,还交了军训的服装费用,发了一张军训服票。
她们往校体育馆走去,这老式体育馆也是很有年代感的砖房,所有同志都在窗口排队,凭票领取作训服。
其实就是六五式绿军装,松枝绿的颜色,全民统一款式。
林清雅本就羡慕周霁川有部队发的正规绿军装,大街上很多人穿的是仿军装,这下她也有一套绿军装了。
三个人领完军训服,林清雅让他们帮忙拿到寝室,自己先和周霁川回去吃中饭。
吃了中饭,下午又得赶到学校,好在叫个三轮车几分钟的路程。
周霁川把她送到学校,下午也要去军校一趟,办理走读手续。
林清雅回到寝室,又有同志过来通知,新生及时拿着粮油迁移证和户口迁移证,交给户籍科室办理登记。
这粮油迁移证和户口迁移证,是提前在户籍地办理好的,拿到学校后,交由户籍科室登记,才能凭此发放饭菜票。
林清雅只觉得这时候手续确实挺繁杂,又从箱子里,打开小铁锁,把她的文件都找出来。
这开学不仅要带政治关系说明,还要带家庭经济条件证明材料,凭此发放助学金。
林清雅又和两位室友前去学校户籍科室,都找不到地址,一路问了过去,科室门口又是排起了长队。
没有办法,这时候因为取消了大学班主任制度,学校有宣传队驻扎,各班由班委会领导,所以,很多手续暂时得她们学生自己办理。
等到她登记完成,科室通知她,每月的饭菜票,稍后由各班级生活委员发放,如果不够的,可以拿着粮票和钱到统一地方自行兑换。
办理完粮油关系,下午好几个室友都到了,大家又互相认识一下。
新来的蒋红英,郭超英,何文芳是分别是来自安徽,河南和江西,都是往届生,高中毕业后在城里参加工作,去年直接参加高考。
方静宜和周漱玉是本地人,当初的老三届,插队知青,刚从公社转了户口回来,看着年纪稍大,面孔有岁月磨砺的痕迹。
这里面顾湘的运气最好,从小就读部队子弟学校,这十年几乎没受到什么影响,教育正常进行,读到初中又恰逢鄧公整顿教育,全体初中毕业生,直接升到高中,高中读两年,又正好1977年高中毕业,恰逢恢复高考,又直接参加高考,最终成功考取首都师范学院。
大家都来自五湖四海,热情地交流着。
孟洵美性格开朗,为人真诚,开学第一天,就已经开始邀约书友了。
“很高兴和大家成为室友,希望我们可以愉快地度过四年。我打算过几天去王府井新华书店买书,你们谁感兴趣?”
蒋红英先说:“我陪你去。”
何文芳连忙笑着说:“到时候叫上我,我期待已久的安娜卡列尼娜再版听说出来了,我去看看。”
郭超英看她们三人组一块,也笑容热情地邀约其余室友:“我还是第一次来首都,你们去过长城吗?听说五道口还有歌舞团明星表演,我们去玩玩吧,见识一下世面。”
不过她这话一出,明显没人应答。
周漱玉冷着脸捧着一大本牛津高阶英语学习词典,正靠在床头默读记忆单词。
方静宜也靠在床头,捧着一本翻译文学名著在读。
郭超英的眼神落在顾湘身上,顾湘靠在床头捧着一本张爱玲的小说在读,随意地耸肩:“我没兴趣。”
郭超英看到那本书的封面,瞪圆了乌黑的眼眸,惊叹顾湘同学真的胆子大,竟敢在学校读遭禁的风花雪月小说,又把目光落在林清雅身上。
她满心期待地走过来,望着上床的林清雅,单纯天真的眼眸里充满了渴望:“林清雅同学,你也是第一次来首都吧,我们一起去逛逛这北京城怎么样?”
林清雅看她一眼,轻笑着点了下头,“好。”
郭超英立刻蹦起来欢呼,跟没长大的孩子似的,激动地一蹦三丈高:“哇啊啊林清雅同学你真的太好了!那我先规划一下路线,正好刚通知后天才军训,我们明天可以去玩一整天。”
“我一定要多拍几张照片,把这北京城的样子,寄回家给我哥哥姐姐看看,我们全家只送出来我一个大学生。”
郭超英从箱子里拿出她的本子,开始规划去玩的地方,然后孟洵美走过来,悄声跟林清雅提个醒。
“这个郭超英没收性子,读大学只想着玩,林清雅同学,你可别被带跑偏了。”
林清雅随意轻笑,又从床上下来,和郭超英打了个招呼,明天在校门口集合,就拿着作训服先回去了。
室友都知道她办理了走读,在她走后,又有人好奇地问:“这个林清雅,不是外地人,怎么办了走读?”
方才一句话没说的周漱玉破天荒开口了,冷笑着打趣:“谁知道人家住在什么人家里,乡下男女关系乱的很。”
蒋红英惊讶地走到周漱玉床边,悄声插一句嘴:“你说她乱搞男女关系?”
周漱玉耸肩:“不然她一个穿着破烂的女大学生,怎么会在北京城有房子住?你是不知道,那乡下人……算了,不说了。”
这周漱玉可是本地人,好不容易回到首都,一家十几口还挤在老破小大杂院里,要不是考上大学,家里早就把她赶了出去。
这林清雅是公社农村人,能在北京城找到房子住,那肯定是靠什么关系。
蒋红英又好奇道:“你别吊人胃口,你说乡下人怎么了?”
周漱玉又冷笑说:“跟你们说个秘密,我们那批女同志,有的为了回城,跟村支书搞过,我是宁死也不便宜那老头,自己干干净净考回来的。”
蒋红英作呕:“那乡下人多恶心啊,怎么忍得下?”
周漱玉又冷笑:“所以,你别看有的女同志长得冰清玉洁的,说不定这几年已经被糟蹋成什么样子了。我是十分厌恶那个地方,我一辈子都不会再回去了。”
蒋红英又恍然大悟地点头:“那你说林清雅,我们学校住宿环境这么好,她能舍弃这里,一定是外面有更好的房子住。这北京城房租一个月好几块,这乡下人真拿得出来?”
周漱玉又摇头,“这我就不清楚了。反正我作为本地人,租房都很难,没有单位,房管所根本不给批,现在住房环境多紧张啊。”
蒋红英又说:“我们这宿舍就只有林清雅是公社出来的,我还没去过乡下公社,听我说下乡插队回来的表哥讲,乡下一年四季都是吃红薯块,吃得要吐了,特别穷,那里的人也不讲文明。”
说着她又小声地嘀咕:“也不知道当个农民有什么好,吃不饱,穿不暖,我表哥回来都饿成皮包骨了。”
孟洵美皱眉犀利地看过来,严厉批评道:“蒋红英,你这是思想觉悟有问题,再说出这番话,把你送到工宣队去批评教育!”
“还有林清雅同学应该是和她爱人住一起,你们两个也甭嘀嘀咕咕瞎编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