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师兄提起李逸航,周苍不由得想起发生在南昌的一幕,当下把陈道明嫁女喜宴上发生的事讲给他们听,随后问:“胡师兄,你听说过俗名陈娟的澜宁道姑吗?”胡枫摇摇头说不知,周盈却道:“一个出家人打破清规戒律,于黑白道两大高手之间周旋用情,左右逢迎,端的是厉害,我瞧定是个风情万种专勾人魂的狐狸精。”
周苍狠狠盯她一眼,“小姑娘你懂什么,别胡说。”周盈道:“哎哟哟,大哥莫非你的魂儿也被她勾走,怪不得爹爹大娘给你介绍那么多漂亮贤慧的姑娘都看不上。”王诗冲连忙插嘴道:“周姑娘,让你娘也给我介绍几个,他不要我要。”
周盈鄙夷道:“不干不净的谁知你有没有染上花柳梅毒,可别害惨了人家冰清玉洁的姑娘。”王诗冲满脸笑意与期待在这一刻凝结,欲要反唇相讥,却不知从何反驳,只气得脸色一阵青一阵白。
“王老三私生活是不检点,但还蛮有义气,适才不顾性命扑上拦阻三臂神猿,不是谁人都有这勇气,师妹不光要看到他不好的一面,也要看到他好的一面才是。”胡枫见王诗冲石化,连忙替他解围。
谁知胡枫不提这事还好,一提更激起周盈胸中怒火,鼓起双腮气呼呼道:“适才他见咱们大落下风转身就逃,岂知刚好撞在那座山虎身上弹进战团,你们还以为他是要与咱们同生共死,却不知是遇难先跑毫无人性!”
周苍当即怒视王诗冲,王诗冲急忙解释:“周姑娘误会我了,我是出去叫救兵解围。”
胡枫道:“既然大伙儿都没伤,我看这事就算了,咱们快去看看王进师弟他们。”周盈道:“你们身上被打得青一块紫一块的,还说没伤?”胡枫道:“只要未见血,就不算伤。”周盈道:“那内伤算不算伤?”
“吐血就是伤,没吐血死也不算伤……”
出了殿没见着一齐过来的师弟,四人惊心忙绕找一大圈,终于发现王进他们身影,竟是被人点了穴道丢进花丛里,胡枫替师弟解穴连问怎么回事,王进手动未能动弹口先自大骂起来,原来他们在控制双龙寺的恶僧时碰见太师卢鼎上香,被他认出指责,一言不合便被他身后的蒙头怪点倒扔进草圃里。
周苍心想怪不得蒙头神君恰巧在此出现,当下对王进说道:“还好卢老贼不敢太过得罪咱们,也算幸运,今日的事回府后谁也不许提起。”王进等几个师弟齐声道:“是。”
胡枫急着回封丘向包大人禀报案情,对王诗冲道:“王老三,你不是说人家污蔑袁立吗,要不要随我回去跟她对质对质?”王诗冲道:“当然去,我要当面问清这事,我相信袁姑娘绝不是那样的人。”
周盈道:“是,我也不相信袁姑娘投敌叛国,得去瞧瞧。”说完不等周苍阻止走到胡枫身旁,眨着一双调皮双眼瞧着大哥。
周苍叹一口气道:“别人都说女生外向,我还常常反驳,眼下发生的这两件事,教我不信也得信。”周盈嘻嘻一笑道:“那我随你所愿不去了,就跟着大哥你好罢。”周苍道:“本来挺好,只是怕你心在曹营心在汉。”
“哼,明明是你怕我缠着你。”周盈把头一扭,对胡枫甜甜一笑,“胡师兄,你可千万别学我哥总是心口不一。”
当下两拨人分道扬镳,周苍被三臂神猿打得浑身生痛,在家直休养了好几天才缓过劲来。
这一日下午正于房中练字,忽地扑扑扑声响起,一只鸽子落在窗口,周苍心中一动放下笔,他和青莲教莲花堂何韵诗约定通过信鸽的方式联络。
信鸽传来一个令人无比震惊的消息,贵妃娘娘卢云芳及小公主于莲花池失踪,皇上龙颜大怒,派大队官兵包围莲花池,下令务必将母女俩找到,许秀中许可馨正副两位堂主被官兵抓拿逼问,莲花堂群芳无首望圣使回去主持大局。
周苍心中立时跳出一个念头,青莲教与卢鼎沆瀣一气形如一家,娘娘怎么会无缘无故失踪?她应是被人劫持,而那劫匪,应和杀死其母亲的凶手是同一人或同一伙人。只是他不明白,卢云芳母亲不明不白死于莲花池中,她为何还要三番四次重游伤心地?
本来无论是青莲教或贵妃娘娘与他皆无关糸,只眼下左右无事,周苍决定过去看看热闹。一个多时辰后,熟悉的门檐已出现视野当中,门前大队大队官兵巡查戒备,定睛一瞧,带队的将领竟是二弟周通。
“大哥,你怎么在这?”周通也发现他,奔过来问。
“我出来游玩恰巧路过,二弟,这儿发生什么事?”周苍撒了个谎。
周通道:“今朝卢贵妃携带小公主游莲池,随从一直等不到她们回来,全庄的人遍寻不着,消息传到皇宫中,皇上大怒,派出大批大内高手及禁军过来搜寻,令我们务必把娘娘和公主找出来。”
周苍故作惊讶,“娘娘她们会不会是掉进池子里了?”周通道:“存在这个可能,但结合前阵日子卢老夫人莫明吊死在庄中,事情可能不会那么简单,我感觉有一股针对卢太师的势力隐藏在女舍中。”
周苍点头同意,道:“二弟,大哥闲来无事也想进去看看热闹。”周通犹豫片刻道:“可以,只是你不能乱闯。”周苍道:“大哥理会得。”
正要进门,周通叫住他,“大哥,卢太师也在里面,换套衣服再进去罢。”周苍道:“还是二弟细心,只是急切间那有衣服可换?”周通道:“这还不简单,大哥扮作我的副官就是。”交待手下拿来一套军官服饰,周苍大喜穿戴上,衣服十分合身,若不经仔细辨认,还真不易认出是他来。周苍曾于广州扮作军官,像模像样没被认出,此刻再度穿上高级军装,抬头挺胸目不斜视,没来由一给人一种趾高气扬的感觉。
两人进入女舍,一前一后踏进大堂。
太师卢鼎,蒙头神君,大内总管曾远彭,禁军副都统龙铁锚都在其内,莲花堂正副两位堂主被五花大绑跪在地上,一众莲花堂教徒战战兢兢站在边上。
在蒙头神君身后,周苍还见到一人,正是那淫贼三臂神猿白三颢。
“周副使,可有什么发现?”卢鼎来不及等周通坐下,夫人离世没多久,女儿外孙又出事,叫他一个老人如何不担心痛苦。
“暂时未见可疑之处。卢太师,龙都统,曾总管,晚生一番巡查下来,我怀疑娘娘及小公主还在庄内。”
“请二公子继续往下说。”龙铁锚道。
“自卢老太不幸西去,据了解莲花堂已加强防范,处处设置岗哨,监守相当防密,娘娘和公主及丫鬟两个大人一个小孩被掳走,从湖面到岸再至离庄,路程不短目标显然也不小,但却无一人见到她们身影,这着实令人生疑。”
“因此你判断她们仍在庄内?”
“是的,我又派人调查庄外居民摊贩,没人看到马车轿子甚至是陌生人过行,据此推测庄内可能存在一处连两位堂主也不知道的隐秘地点。”
大内总管曾远彭大声道:“周副使,我同意你的判断,但我认为两堂主不但知情并且还参与了绑架,可要想逼她们说出实情,和颜悦色询问是毫无作用的,需用雷霆手段。”
龙铁锚点点头赞同,“我们不知庄内通道密室情有可原,但两位许堂主是此间主人,若说不知情显然难以令人信服。”
曾远彭见龙铁锚同意他的观点,当即走至两女身前冷冷地道:“再不把娘娘和小公主交出来,我会有一千种折磨你们的手段。”瞎了一只眼的许可馨抬起头道:“大人,我们向来对娘娘尊敬有加,如何敢劫掠她们,这事与我们真没干系,请大人明察。”
“敢说与你们没干系?这坐莲花池不是你们莲花堂的?刚害死卢老夫人没多久便又绑架娘娘与公主,卢国丈待你们不薄,说,为什么这样对他?”曾远彭此话直接把一直维护莲花堂的太师卢鼎拉到她俩的对立面上来。
许秀中看向卢鼎大叫冤枉,“太师,我堂没有加害卢老夫人,更没绑架娘娘公主,给我们一百个胆子也不敢,太师您一定要为我们作主啊。”
卢鼎脸色阴沉,虽打心底不相信莲花堂参与进其中,可夫人女儿都是在女舍出的事,女舍又不接待外人,不是她们干的又会是谁?他扫了一眼堂内众人,尖声道:“继续加大搜查力度,便是掘地三尺也要把娘娘和小公主找出来。”
“许堂主,你们到底把娘娘和公主藏到那里去了,现在说出来我还可以留你们一命,不然……”曾无彭却不肯放过她们。
许秀中大惊失色,向卢鼎求救叫道:“太师,我们真的不知道,真不知娘娘在何处,请太师一定要帮帮我们。”
曾远彭冷冷道:“不见棺材不流眼泪,来人,先给她俩来个餐前小菜,十指连心!”
“是!”大内过来的高手队伍中立即走出六人,把两女按于板桌上。
所谓十指连心,便是用铁签插入十根手指,想想都知道有多痛。
许秀中与许可馨虽都是练武之人,却也忍受不了那剧烈之痛,汗水瞬间湿透衣衫,大堂上充斥着她俩绵延不绝的惨痛呼叫,莲花堂弟子个个吓得脸无血色,闭眼的闭眼,捂耳的捂耳,无不簌簌发抖。
“还不肯说吗?”曾远彭一张黑如锅底的脸膛上闪过丝丝残忍,“那我只好加大刑罚,看看你们嘴硬还是我的心硬。”
“我们真不知娘娘在那……”许可馨痛得整张脸变形,配上一只瞎眼,看起来格外诡怪。
“膑刑侍候!”看两女子仍无招供之意,曾远彭手一挥道。
膑刑又称髌刑,上古肉刑之一,即剔去膝盖骨的刑罚。古代著名军事家孙膑就曾受过此刑。
所谓大内总管,其实就是负责保卫皇上及其亲眷安全的官儿,皇上宠妃卢云芳和小公主赵蔻虽非在皇宫内出事,可曾远彭仍感肩上如有千斤重担,为找到她们下落,他毫不犹豫动用大刑。
龙铁锚和周通亦感到前所未有的压力,找不回卢云芳母女,他俩头上的乌纱帽将都戴不稳,对曾远彭的残忍举动虽不赞成却也未阻止。
一旁周苍看在眼里暗暗欢喜,他早就想将青莲教莲花堂端了,只是碍于蒙头神君超高实力一直未敢轻举妄动,如今有人代劳,简直比拾到金子还要高兴,心想瞧你蒙头怪保它还是不保。
没了膝盖骨,不但人变残废,一生苦练的武功也将毫无用武之地,许秀中吓得浑身战栗,叫道:“太师,太师,我真的不知情,求你了,求你救我。”
卢鼎哼了一声不予理睬,许秀中又向蒙头怪求助,“神君,你让他们住手!你知道我们是清白的。”蒙头怪头套动了动,最终无任何表示。
“动手。”曾远彭喝令。
四名汉子褐下许秀中裤子,露出两条白晳长腿,利刃剜下。惨叫声中,两块膝盖骨割剔下,鲜血迸射。
此刻在许秀中心里,想得最多的或许是教规第三条:禁交武林人士,杜绝官府来往。
曾远彭脸无表情,“下一个。”
四汉子将废人许秀中扔一旁,抓了许可馨扒下其裙子,那许可馨害怕得浑身瘫软,双眼闪着绝望光芒,用尽力气叫道:“别,别剔,我说……”曾远彭右手一挥,四名汉子停下手中动作。
“我只……只知道庄内还有一个秘密处所,不保证娘娘一定藏在里面。”许可馨为了免遭有厄运,决意背叛堂主许秀中,因她知道眼前这群豺狼毫无人性,接下来的刑罚只会更残忍更羞辱,至死方休。
许秀中忍痛怒斥:“许副堂主,你……你……娘娘不可能在里面。”许可馨叫道:“许堂主,太师和神君根本没将咱们生死放在眼里,又何必死守秘密,蝼蛄尚且偷生,为了教主,只要有一线希望咱们都得争取活下去。”
许秀中蓦然一醒,转向卢鼎和神君,看着无动于衷的二人,脸色渐渐由不甘转愤怒,心中只是在后悔为何自己没早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