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的眼睛虽然现在看不见,但这只是暂时的,恢复得快,也许三五天就能够复明;恢复得慢,最多也就是□□日。”
凤姒收回诊脉的手,将眼睛的情况告知宿戈,彻底安抚了他因为失明而产生的不安。后者收回手,扶着桌子站起来,向凤姒所在的方向行礼,“多谢姑娘。”
比起最开始,宿戈现在已经能够精准辨识声音传来的方向,他的适应力让凤姒感觉到惊愕的同时更觉得意料之中。
“不必,这几日……”
凤姒正犹豫怎么安排宿戈,一只精巧的纸鹤从窗户飞进来,落在她的手背上,传出了褚容的声音:“阿姒……”
褚容并不知道凤姒这边会有外人,所以没在纸鹤上做加密,于是当纸鹤发出声音时,就在附近的宿戈也听见了。
纸鹤以神力凝结而成,其出现伴随着细微的神力波动,尽管凤姒立刻反手将纸鹤收入手心,将那点波动隔绝起来,宿戈却还是敏锐地察觉了。他十分笃定这个世界不存在神力,心里不免惊骇,对凤姒的身份起疑,不过眼下他双目失明,处境是否有危险尚不明确,只能将诸多猜测压在心里,从容地避开凤姒看向自己的视线,面上保持着平静,装作自己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现。
凤姒料想褚容传音应是有什么急事,没有深究宿戈的反应,起身离开。
到了院子里,凤姒背对屋门坐下,在周围以灵力设下屏障,放出掌心的纸鹤,联系上褚容,“你那边怎么了?”
褚容回答:“一个坏消息,章尾山的星梭不见了。”
凤姒紧皱眉头,对这个意料之外的变故感到不快,“到底怎么回事?星梭可是兽神这边起事的关键,不应该丢失。”
褚容将事情始末详尽道来。
“你的意思是……”凤姒迟疑片刻,脑子里整理了一下褚容说出的话,将他说的事情和猜测串联起来,“怨气因被封印而构建了这个世界,不停重复万年前的事,而这种重演,代表了怨气处于一种平和的状态,无法突破封印作乱。现在因为外来者的闯入,预定轨迹开始偏移,这一次的结局很有可能会被改变,平衡的状态将被打破,怨气会趁机重新作乱,突破星梭上面的封印。当怨气冲破封印之时,也是我们离开的时候。”
“对,现在我们没办法离开,就是因为存在着封印怨气的禁制。我想这禁制类似于一个很强的结界,只有怨气把禁制破坏掉,我们才能够离开。”
“那么你所说的星梭的器灵,又在这个过程里扮演什么角色?”
“器灵并非一朝一夕能形成,之前星梭被放在章尾山的时候没有出过事,这意味着器灵和怨气相安无事,也许器灵就是那个禁制,或者器灵的职责是维护禁制,总之双方互相制衡,共同推进这个世界的进程,然后一切重置。但是星梭失窃掉落到蓬莱岛后,那个珈楠派出的手下消失,他们应该是跟我们一样触发禁制,误入这个地方。正因为外来者出现,器灵和怨气之间的平衡被打破,最先发生的是有怨气趁机逃离,化为怨灵作乱。”
凤姒在褚容的叙说中回忆起自己了解到的南城怨灵作乱的消息,怨灵的确是从珈楠派到湖里探查的手下失踪以后开始在南城出现的,也许正如褚容所言,那些人作为外来者进入这里,打破了平衡,以至于有怨气逃离,轨迹开始偏移。
“然后是我和你进入,但是我们的作为都是在帮助一切回到应该的轨道上,走向那个应该的结局,而且星梭并非在我们出现的那日消失,那些反常的事也是在之后才发生,所以造成现在这种情况的人不是我们。阿姒,我想在我们之后,一定还有其他的外来者,是他或者他们的出现使得这里的发展更加背离最开始的结局。”
凤姒听到褚容的话感到心惊,因为褚容口中的外来者,就是宿戈和孔时清。
“原本,器灵和怨气相安无事地重演万年前的事情,但是现在,器灵所扮演的星梭消失了,玉帝的宴会依然会开展,兽神在那日起义也会发生。试想,到了那一日一切按照预定进行,却缺失了最关键的星梭,结局改变,平衡打破,要么怨气冲破禁制,我们随怨气一起离开这里;要么怨气冲破不了禁制,但是暴动不会停止,我们会被困死在这里。”
“所以现在我们有两个选择,要么找到另外的外来者杀了他们,将偏移的一切摆正回去,等结局发生以后,我们再利用世界重置的间隙破开禁制离开。”
“不。”凤姒不假思索反对,顿了一下才将理由说出,“外来者并不是关键,即便杀了他们,到那个时候我们到底能不能合力破开星梭的禁制,仍然是不确定的,我们不应该浪费时间来尝试一个可能达不成目的的办法。”
“你说得对,我也是这么想的。”褚容说着笑了笑,“所以我们的第二个选择是杀了器灵,器灵不复存在,禁制或减弱或消失,即便那时怨气突破不了禁制,这里也拦不住我们,离开轻而易举。”
“器灵……”凤姒沉思起来,既然宿戈和孔时清的闯入令器灵扮演的星梭消失,那么器灵一定就在他们身边,“那个神女的身份很可疑。”
凤姒的话令褚容再度笑了一声,“要不说咱们能成为朋友,我还没说别的,你就怀疑上我怀疑的那个人了。”
凤姒有意把褚容的注意力从外来者身上转移,没有主动向他解释什么。
褚容调侃完之后将那三件事告知,凤姒有点意外明明跟自己有关的“不详”也被他归结到千面身上,不由默认了他的话,开口:“你说这些倒让我想起一件事。”
“什么?”
“其实在第一次听闻这位神女时,我就觉得有点奇怪,因为所有的史书中,都不曾记载玉帝女儿这样一个人物,也从未出现过千面这个名字。只是当时我没有想这么多,毕竟不是所有人都能在史书里留下属于自己的一笔,现在看来,以这样的身份,最少也该有只言片语,毫无记载只能证明这个身份并不是真实存在的。”
“这倒是,我也没在史书上见到写玉帝还有一个女儿。”
褚容与凤姒两人谈过之后已然笃定千面就是他们要找的器灵,只是关于什么时候除掉器灵,两人有了分歧。褚容担心夜长梦多,想尽快动手,避免出现意外,凤姒却认为现在并不是适宜的时机,应该等到玉帝的宴会,也就是原本世界应该重置的那一日再动手。
褚容感到不解:“阿姒,难道你觉得凭你我二人之力杀不了这个千面?”
“非也。”凤姒否认,“我只是认为我们的行动应该确保万无一失。眼下这种平衡的状况未完全打破,千面身在蓬莱,我们前去蓬莱动手,到时候引发怨气动乱,还要花费精力应付动乱的怨气。倒不如等几日,玉帝宴会时,一切变得混乱,在混乱中动手是最合适不过的。”
褚容想了片刻后改变主意:“我同意。不过虽然不打算处理外来者,谨防再发生什么意外,到宴会前,我决定就留在章尾山这边,过几日我们在蓬莱岛上汇合。”
凤姒有点意外,“你留在章尾山?”
“对。”
“那好,有什么情况随时联系。”
凤姒将纸鹤毁掉,正在回想褚容刚才说的话,忽然听见里面传来东西碎裂声,随即撤掉屏障返回屋中,发现是宿戈碰掉了夜明珠,珠子落到地上摔出了裂痕。
夜明珠滚到离宿戈脚边不远的地方,他因为看不见,只能弯下腰用手在地上一点一点摸索,不小心撞到了木架。
木架被他这么一撞便摇晃起来,上面摆放的书籍和瓷器掉下来,凤姒见到后不动声色地抬起手,将掉落的物件都悬停在半空,而后归回原位。
“你还好吗?”凤姒问。
宿戈脸上浮现窘迫的表情,说:“我只是想记一下房间的布局,虽然很小心,但还是磕磕碰碰的。被我碰掉的东西是不是碎了?真抱歉,损坏了你的东西。”
凤姒没有对宿戈的话产生怀疑,俯身拾起夜明珠放回去,“死物而已,碎了也不用在意。你眼睛不便,这几日就暂时住在这里,有什么需要告诉我。不过有一件事你须记得,山林深,随意走走无妨,但是不要走出院子。”
“姑娘之言,在下自当谨记,绝不给你添麻烦。”
“那你好好休息,我不打扰了。”
凤姒说完,环视房间发现这里的装饰对于现在眼睛无法看见的宿戈而言反成了累赘,犹豫片刻后使用灵力将瓷器这类危险物品都收了起来,然后才离开。
确认凤姒出去了以后,宿戈站起来,沿着刚才走过的路再走了一遍。这一遍他小心地避开了所有磕碰过的地方,在走完之后,他回到原位坐下,吐出一口浊气,右手攥成拳,低语:“果然是在鸾鸟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