照了一张片子,林煜浑身上下只有脚踝扭伤,但也没伤到骨头,再就是他不是攀岩老手,手上没有足够的茧子保护,所以有几个用力比较猛的手指破了皮,像弹琵琶的一样裹了纱布。
确认无碍,邵文锡这才脸色缓和很多。
七米多高,具化出来就是两层楼多一点儿的高度,缓冲垫的作用还是很重要的,但也要落到中间才最有保护作用,而高度差必不可免会造成视觉的偏差,所以救高处的人时,经常可以看到救援人员需要抓着气囊调整位置,不是他们乱动,是真的很难准确。幸好小何在底下够机灵,幸好邵文锡也及时赶到,在空中的瞬间及时调整了林煜的姿势和位置,让他落到了缓冲垫的正中。
傅鹏就没有这么好运了。
根据小何打来的电话,从安全教练的表述可以知道,事情发生时他们夫妻把孩子给保姆带到了休闲娱乐区,也已经做好了热身的准备,傅鹏是先爬过抱石区的,他掉下来时撞了一下李云珠,所以李云珠的腿受了伤。底下虽然有缓冲垫,但由于抱石外凸,掉下来的傅鹏并没有掉到缓冲垫中心,而是在边缘被接了一下,然后因为惯性又摔到了地上。
他没有被摔死,但情况也不太乐观,目前正有大夫在进行抢救,神外的程医生也进了手术室。而他的妻子则髌骨骨折,目前医生的建议是保守治疗,但具体治疗方案还要看看发展。
小何在电话那头听着这俩人的情况,倒抽一口凉气说:“阿弥陀佛,多恐怖啊,不过我的心是稍微放回肚子里了。我滴个乖乖,队长,您老人家可真是福大命大,幸好邵教授来的及时!”
林煜默默认可,又故意对着小何说道:“他也知道自己去的及时,现在还摆着扑克脸瞪我呢。”
小何干笑一声,才不掺和他们两个的家事,果断要结束通话溜掉,电话那头却传来了可以想见的,邵文锡摆着扑克脸叫他“何警官”的样子。
小何立时比面对自家队长还严阵以待地问:“在!邵顾问还有什么吩咐吗?”
“李云珠说,他们上次去攀岩馆是上上周日,那么到今天之前,攀岩馆内外九天的监控你都收集起来了吗?你应该也看过一些了,有发现什么吗?”
小何连忙说:“是是是!我是想汇报来着,一听队长身体没妨碍,踏实了就想赶紧继续查,忘掉要说一声了。邵顾问,我知道你想问什么,首先是攀岩馆内部的监控,我调查了,果然有一段时间意外停电,丢失了一段,应该就是对方做手脚的时间,但是我初步判定,黄璐在那个时间不太可能出现在这儿。”
“什么意思?”
“我和老赵负责调查了黄璐的工作记录,虽然我还没跟他确认,但我记忆里,停电的这个时间,黄璐应该是有工作牵绊着的,没时间出现。”
林煜说:“恐怕现在还无法排除她故意用工作记录来掩盖实际行动的可能性。”
“话是这么说,”小何解释道,“队长,为了找到黄璐就是跟踪侯宇和牧玲的人的监控证据,我和老赵可没少看他们夫妻两个的行动路线上的摄像头录像。但是,我能把他们夫妻两个的行动线上捕捉到的可疑身影和黄璐对上,攀岩馆外面停电同时段和前后的监控,我并没有发现可疑的女子身影。”
“确定吗?”
“确定,黄璐个子不矮,现在衣服厚确实不太容易看出来性别,但关法医说过特点了,我保证没看到女的。”
“那你有发现什么其他可疑的事情吗?”
小何叹道:“攀岩馆断电是周一夜里十点半到十点四十五,那个时间,馆里已经关门了。我看外面的路段监控时,确实有个疑惑,有个人影在监控里出现了一点点,然后他可能发现了街对面的摄像头,退回去,拿了把伞挡着又过来的,遮的太严实,实在没什么特征可以辨认。”
“这人开车来的。”
“嗯,应该是,但车在监控死角拍不到,最近的下一个镜头是交管队那边的,我打过电话了,趁着在附近,我正打算去问问有没有目击者呢。”
“行,你去吧。”
“队长你脚还能走吗?是不是下午歇一歇比较好?”
“事儿这么多,哪有工夫歇着,崴个脚而已,尽量别让我追逃犯就行。你把你觉得可疑的监控先给我发过来吧。”
说完林煜便挂了电话,因为他先前攀岩属于高强度运动,虽然检查出来的伤是小伤,但医生恐怕高处坠落还是有伤到头颈但一时不察的可能,出于谨慎考虑,让他留观一小时。
林煜半小时就坐不住了,但他现在行动不便,司机不肯动,他也动不了。尤其这一会儿挂了电话,林煜抬头一看,邵文锡在他和小何了解情况的时候,不知哪会儿居然不在观察室了。
由于上次坐轮椅时林煜腿是好的,他下意识就想用脚,沾地儿后呲牙咧嘴地抬起来,只好很不习惯地用手去转轮子。
“小伙子,你别动呀,你朋友肯定没走远,外套还在椅子上挂着呢。”
旁边一位输液的阿姨好心提醒道。
林煜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说:“我知道他没走远的。”
那阿姨大概是一个人输液无聊,好奇地跟林煜聊起天来:“小伙子,你是做什么的呀?你该不会是个警察同志吧?刚刚听你们叽哩哇啦地打电话,还说什么抓逃犯之类的,唉呀,警察这工作可危险呦,你那脚伤的怎么样?碍不碍事哇?”
林煜看着这位妇人,忽然想到了自己的家人,于是很温柔地应答了几句,没多会儿的工夫,邵文锡便从外面回来了。
他买了一袋子午餐回来。惊心动魄的跌落之后,林煜都忘了时间,也一直没觉得饿,闻到香味才饥肠辘辘,正想看看附近有没有可以当垫板的东西或者多的凳子,邵文锡就从护士站那边帮忙借了一张小方凳过来。
但是,他也不是为了放食物,是为了把林煜受伤的脚放平,还用毛巾裹了两根雪糕垫在了脚踝两边冰敷。
林煜看了眼他装雪糕的袋子,肉疼地说道:“你从医院里面买的吗?医院大厅里那个商店贵的要死……一根雪糕的钱我在外面都能买三根了。”
邵文锡问:“我穿着衬衫去外面吹西北风,是比多花的雪糕钱不值吗?”
林煜求生欲旺盛地说:“值!贵点儿贵点儿吧,化掉了我就喝掉,总归也不浪费,嘿嘿。”
邵文锡挑了下眉,帮忙打开了外卖盒的盖子,放在文件板夹上隔热递给了他,又给他拆了一双筷子。
林煜这会儿才意识到邵文锡还是出去了一趟的,这文件夹医院超市可没得卖,显然是他老师职业才会用到的东西,估计是在他车上的抽屉里。
“慢慢吃,还烫呢,脚腕肿着不能吃辣,稍微凑合一下吧。”
“嗯……”
“头有觉得晕吗?”
“没有。”
邵文锡不放心地探手碰了碰林煜的额头,不热不冷,应该没事,这才也拿起了自己的那份食物。
他平时很少吃外卖,今天要不是走不开又怕林煜挨饿,他也没打算订外卖吃,好在买回来的食物口感尚可,料也算足,邵文锡将林煜爱吃的拨到对方碗里,也捡走了对方不是很喜欢的豆芽。
吃着吃着,邵文锡忽然觉得肩膀被人点了几下。
邵文锡意外转头,旁边那位刚刚和林煜说话的阿姨很和蔼的笑着说:“小伙子,这脚扭伤啊,冰敷两三天,千万记得拿药酒帮他揉一揉,能恢复得更快,也就不会痛很久了。”
邵文锡眨眨眼睛,意外又得体地点一下头:“好,我知道了……谢谢您。”
林煜忍着笑,默默低头吃饭,吃完之后又过了一会儿,满足了一个小时,邵文锡终于愿意带他走了。
林煜在轮椅上任人摆布,忐忑地问:“你不会要把我拉回家吧?我没让小何帮我请假呢。”
“不回家。”
林煜愣了一下,没想到他这么干脆,挑眉问道:“不回吗?那我们去哪儿?”
“去见黄璐。”邵文锡冷冰冰地说出了这个名字。
林煜默然,他确实想去见黄璐,但他没敢先说,怕的就是邵文锡会这样。现在果然如他所料,因为自己受伤的事情,昨天对黄璐还能共情同情几分的邵文锡,现在则已经是一副恨不得撕人的语气了。
换位思考,林煜会对梁森产生同情,但他只要一想到梁森对邵文锡做过什么,差点儿害他遭遇什么,那一点儿微弱的同情共情也会立刻烟消云散——人都是偏心的,总有些底线不能触碰。
所以林煜也没有试图说服邵文锡不要生气,只是锲而不舍地又问了一遍自己最好奇的那个问题。
“说起来,到现在我也不知道,你怎么会突然过来攀岩馆的?文锡你告诉我嘛,我很想知道我的保护神是怎么降临的呀,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