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情为什么会发展成这样。
我手里呆呆地捧着一团棉花,半晌后试图努力将棉絮塞回去,背后的男人目光灼灼地盯着我的一举一动,仿佛可以将我燃烧起来。
不知道,我什么也不知道,我只是一个可爱的又没有用的棉花娃娃。
麻木地将棉花往里头摁实了继续塞。
“嘁,你这家伙以前没有这么变态的啊,怎么了这是。”松田阵平还在那冷嘲热讽,“真不错啊,降谷长官。”
“真厉害啊。”
“你在公安到底学到了什么东西。”
不愧是阵平,这话说起来都是字字诛心。
“zero?”诸伏景光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恢复了说话能力,刚刚他开口第一句话就跟惊雷一样,我从来没想到最省心的景光居然是最叛逆的那个。
说都说了,那能怎么办,只好一起自爆了。
现在还剩下其他三个静静躺着,但是感觉他们也恨不得起来说话。
坐在远处的安室透,遥遥看着我们这边,神色晦暗不明,在他的视线里,一个被他掏空的女孩子娃娃在撑着薄薄的外皮给自己努力而笨拙地团棉花进去,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在饱满起来,很诡异。
她旁边是酷似松田的娃娃,正在仰面朝天躺着,肚子上面因为被他“开膛破肚”过,所以同样也挤出了一撮棉花,不过至少还是很饱满。同时这个娃娃正在用和死去好友的声音叽叽喳喳说话,正在各种阴阳怪气的语气内涵他。
布制的脸上缝制的嘴巴都是歪歪一笑的,配合他现在的声音就是非常的讽刺。
总之很诡异。
不远处是被他随手放下的,那个疑似刚刚讲话安慰他,语气和声音很像hiro的娃娃,身体呈侧躺的姿势,在另一个一直呱呱说话的娃娃停顿间隙出声说话。
这个也很诡异。
剩下的三个娃娃,都以不同的姿势散落在桌子上面,那个和萩原研二长得很像的娃娃正在看着他,没有说话,但是从那笑眯眯的眼睛不知道为什么好像在说:“zero,活该。”
安室透沉默,手指在手机屏幕不停来回摩挲,语气很冲的娃娃一直在骂骂咧咧,那些词汇在他身上疯狂的砸,但是他现在暂时听不进去,他想自己安静一会。
他现在是精神分裂吗?因为思念友人过度痛苦造成现在的局面?
太可笑了。
安室透疲惫的眨了眨眼睛,耳边与松田还有景光相似的声音还在不停,就像梦里的戏剧一样,你方唱罢我登场,一前一后附和,好像很乱,但是不会让人感受到聒噪,恍惚间就好像回到很久以前,在警校的日子。
那个时候也是这样吵闹的,少年的年轻还有活力,身边是亲密的好友,有共同的理想和目标,在稚嫩青涩的时间里,于是肆意燃烧,肆无忌惮,吵吵闹闹。
是梦吧。
安室透向后靠去,抬头看着头顶炽热发光的灯管,就像是雾里冲出的光芒,已不可抵挡的姿态印刻在瞳孔中,他抬起手,握住了那点光,用力握紧,却无法锁紧在手掌之中,长时间盯着强烈的光,让安室透有了一点眩晕感。
“zero?你还好吗?”又来了,这个和景光很像的声音。
“他好的很呢,从以前到现在,半夜三更都这么精力旺盛。”不等他回答,另一个声音就迫不及待回应,“你看他理你吗,这家伙完全就不在状况内,好心都被狗吃了。”
我瞥了一眼在凳子上看上去出神很久的安室透,确实,在之前景光就一直在询问他怎么样,但是安室透并没有去回复。
他好像那个大傻瓜一样。
明明之前见过几次面,看上去很精明,头脑也很灵活,还会玩碟中谍窃听风云,现在整个人呆坐在那里不出声,傻兮兮的。
可能娃娃忽然讲话,对他的世界观造成了巨大冲突,如今正在冷静自己。
他也许也在警惕我们,怀疑我们是不是什么黑公司地下研发的更高科技的东西。
“虽然你可能真的不信,但是我们的确是,早已经死亡的人,zero。”诸伏景光似乎下定了决心,让他认清目前现在局面。“也不是什么科技产品。”
快刀斩乱麻,不愧是景光。
“我可以说出来吗?”他在问我。
虽然是疑问但是完全没有可以拒绝的余地。
你都生米做成熟饭了,我还能说什么,默默捂住没有缝线摇摇欲坠岌岌可危,有又一次暴出来风险的棉花团们,心累极了:“无所谓啦,但要跟鬼灯大人说,还有,那个谁能不能给我针线啊。”
看你都是不会帮忙的了,我自己缝我自己就是了。
抱着可怜的自己感叹命运的不公。
不过安室透这个人,显然并没有想按照我的要求去做,他抱着臂,清明的眼神不见一丝疲惫,他说:“死去的人?”
毫无感情波动的他,就如同观看了一场魔术中难得头脑镇定,且看穿了魔术师把戏的观众,而我们就是那个拙劣的魔术师,他不相信我们的魔术并嗤之以鼻。
一副你们继续说,我听故事的样子。
好铁石心肠一男的,完全就是油盐不进。我想想,如果是正常人,看见娃娃动的那一刻,估计就不在这个房间了,吓跑了,他真的好可怕。
无论是抗压能力,还是那铁石铸造的心。
诸伏景光沉默了一下,最终还是缓缓开口:“看来,你不会相信。”
“……”安室透没说话,眼睛冷冷的看着这边。
“那做个交易吧,zero,我知道你现在很想把我们送过去,嗯,再检查一遍是吧?”诸伏景光立刻做了决定,“今晚的十一点半过后,我们任你处置。”
总得让他相信才行。
那就来个大变活人吧。
真是破罐子破摔了。
安室透不知道在想什么,他低着头,谁也看不清他的样子,良久,他说:“好。”
双方好像暂时达成了协议,停下交战,但是由于双方已经兵临城下,这口头的誓言比纸还有薄,随时可以毁约。
安室透就是那个在边缘大鹏展翅的男人。
他先是在不远处紧紧地监视我们的一举一动,但是除了我可以自由动作外,其他娃娃都是无法活动身躯的,不久后门铃响了起来,他打开了门,从外面的人手里接过一个玻璃制作的箱子,然后将我们都放在了这个制作看上去很坚实的玻璃房里。
完全透明的玻璃,却异常坚固无比。
被摆放在桌子的中央。
就和仓鼠一样被围观起来。
他还是信不过我们。
然后他拉开椅子,就这么坐在前方,好像审讯犯人一样盯着我们。
里面隔音很好,被密封起来了,外面一点声音都听不见,我满脸深仇大恨地蹲在角落,实在是耻辱至极,不仅被人“掏心挖肺”,还有被关“小黑屋”,极其残忍的手段,惨无人道,我都在怀疑这个男人身为公安警察的可能性了。
听景光他们说一直在一个不法组织里卧底。
这家伙,该不会已经被同化掉了吧?这黑暗手段真的是手到擒来,完全就是坏掉了这个人。
“这家伙真的是。”松田阵平磨牙切齿很久了,看上去怒气值已经要攒满爆表。
可惜他只能作为娃娃躺在这里,无能狂怒,甚至不能起来拍一下玻璃。
玻璃我拍了,说实话感觉防震性能还挺好,纹丝不动。
铁下心要把我们关在这里一直到十一点半,然后直接打包送去研究解剖。
我现在看着他那张脸属实是心烦,于是背过身去发呆,景光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没有说话,刚刚嘴巴没闲过的松田好像终于觉得累了,又或者是觉得安室透听不见,所以也没有说话,唯三能说话的人安静下来,玻璃房里面也安静了。
过了不知道多久,我打算换个姿势,转过头就看见一脸严肃还望着这边的安室透,吓得我又扭回去了,就跟什么捕食的猎鹰一样,锁住自己的猎物,看着十分吓人。
“啊——”玻璃盒子里忽然出现了一道拉长发单音节的声音,打破了寂静,是萩原的,他似乎有些惊喜,“我可以说话了!”
“对吧对吧?我没有出现幻觉,你们都听见了吧?”
接二连三,他们陆陆续续好像都可以说话了,最早说话的松田还有景光甚至可以活动起来,不过盒子也不大,活动空间就这一小块,他们也懒得活动了,就是我偶尔需要捂住棉花要动动自己的手臂。
终于没有一开始那么安静了,萩原研二就是天生的活跃气氛的王者,嘴巴不停,一会是吐槽外面的男人,一会是问我感觉怎么样,很快就热闹起来。
“不过也可以理解,毕竟是超现实的事情发生了嘛,当初我也是吓了一跳,没想到人死后居然真的会有地狱和天国。”伊达航爽朗一笑,表示对安室透的理解。
“警戒一点是好事啦。”萩原研二有些苦恼,“不过完全没想到zero会直接找上门,偏偏又是遇到我们现在这副模样,不过想想,如果不是现在这个样子,他昨晚肯定会大吃一惊吧。”
都会大吃一惊,只不过是时间早晚的问题而已。
说起这个,诸伏景光有些心虚:“我好像,忘记告诉你们一件事,虽然早就知道他会找过来,但是没有想到他这么心急。”
“嗯?”
这下轮到我们迷惑了,什么意思,景光这个意思是他找上门是肯定的?
“还记得那个人吧?花,上次那个。”
“……手机?”我电光火石间,想到了什么,存有偷拍的手机,那个据说是黑暗组织里面的重要职员的人,上次晚上的事情浮现在我脑海里。
问题居然是出在这里吗?
诸伏景光嗯了一声:“是的,我在查看他手机的时候,发现有一封是在一分钟之前送出的邮件,而那个收件对象……”
就是同和他卧底的安室透。
邮件一旦发送,就再无撤回的可能,也就是,安室透收到了那封邮件
“他看见了我,必定会,掘地三尺也要找到真相。”
他会去追寻真相,无论真相是否让他痛苦或者自由。(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