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刑司发出的三份公函,充满着公事公办的意味,大概就相当于,我大宋给水泊梁山以命令的方式要求他们怎样做。
其中言辞傲慢,又带有优越感,完全把三派当作了绿林好汉看待。
玄悲、周嘉正、宗枯、红绡与心如均是手心捏着把汗,不过想到王宵连阳神老祖都敢挑衅,也不算什么了。
不出意外,三份公函发出之后,如泥牛入海,毫无踪影。
王宵足足等了七天,其间又发了函催促,仍是没有回音,于是,以藐视朝廷为名,上折弹劾龙虎山、青城派与崆峒派,要求朝廷以不大敬之罪,下旨饬斥,将三派永久性逐出提刑司。
并且将龙虎山单独拧出来,声称龙虎山掌教代代封天师,深受皇恩,却带头藐视朝廷,罪加一等,要求朝廷收回龙虎山的天师封号。
内阁!
五大阁臣面面相觑,气氛极为沉闷,谁都没想到,已经极度小心了,堵死了王宵闹事的任何可能,可是没有机会他仍能创造机会,还捅出了更大的窟窿!
“此子到底是怎么回事?一天到晚和朝廷作对,对他有何好处?”
高明气愤不过,恨恨一掌拍在案上。
王子腾幽幽道:“朝廷下了旨,追谥张汉穆、何少冲和袁师道,本意是给王宵一个难堪,谁料他顺水推舟,以提刑司的名义,命三派掌教来提刑司听封,领受皇恩,想三派掌教是何身份,怎肯来一个小小的提刑司听封?
而问题就出在提刑司是代表朝廷专缉以术法神通行不法事,如今三派掌教仗着术法神通,不来提刑司听封,算不算行不法事?
站在朝廷的立场,自然算,所以被他拿捏了把柄。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按理说,修行门派也是我大周的臣子,虽然实际情况复杂的多,但朝廷若是驳回王宵,实是不占理,再被有心人利用,扣上软弱,居心叵测的帽子,你我的项上人头怕是难保呐。
可若是顺着他的意思真的下旨饬斥,三派会怎么想,怎么做,必会站在朝廷的对立面,此子心机恶毒呐!”
席中再次沉默下来。
其实王宵的心思不难猜,就是抓着给张汉穆三人追谥威胁朝廷,换取出任提刑使,王宵窥视如此显赫的职位,什么都不付出,这才是让人最意难平的地方。
别人当高官,最起码要有台面下的交换吧,可他没有,只是动动嘴皮子,没有筹码自己创造筹码。
“这……能否再拖着?”
好半晌,高明才迟疑道。
北静王脸一沉,责怪道:“朝廷若是拖了,你信不信王宵会不停的上折,涉及三大派,怎么拖?难道任由三派掌教被他一再的拧出来鞭尸?若非那日武大人提议给张汉穆等人追谥,又怎会惹出这般是非?”
“如此说来,倒是下官的不是喽?”
武恺脸色难起来。
高明哼道:“若是武大人的提议不妥,王爷与王大人为何不当面提出?”
“哎呀,都什么时候了,几位还在争吵,快拿个主意罢!”
张成琳急的连连摆手。
武恺心里懊悔不迭,随口一句,也被王宵拿了把柄,真是无妄招灾,可是由着王宵的性子去处理,必招至弥天大祸。
“不如……把王宵唤来,看看他到底想做什么?”
武恺转头道。
张成琳心知武恺有了退缩之意,望向旁人。
北静王与王子腾未表态,高明只轻哼了声,态度暧昧,这让张成琳颇为心力交粹。
出了事,一个个左推右托,唯恐沾上关系,可自己是内阁首辅,推托不得。
‘罢了,罢了!’
张成琳暗暗摇了摇头,便道:“来人,把王宵请来!”
“是!”
堂下有吏员施礼离去。
不片刻,王宵被带了过来,向上从容施礼:“下官见过王爷,诸位大人!”
王子腾淡淡道:“说罢,你到底想怎样?莫要让本官瞧不起你!”
王宵懵逼道:“下官不明白王大人所言何意!”
“你自己上的折子,还在这儿装傻,啊?”
王子腾忍无可忍,咆哮起来。
随即把自己吓了一跳,自己怎会如此失态?
果然,北静王眉心微拧,对王子腾有了些失望。
张成琳、武恺与高明三人,也是很奇怪的瞥了王子腾一眼,心里隐约有了数。
说到底,王宵只是刺头,胡捣一气,并不是清流的真正敌人,用的好还是一把锋利的刀,他们反对给王宵加官,主要是担心控制不了王宵,将来会砍伤自己。
而王子腾、北静王与南安王不同,始终是政敌,彼此间,没有任何化干弋为玉帛的余地,总要你死我活的干上一场。
因此在王宵弹劾龙虎山、华山派与崆峒派之后,张成琳、武恺与高明已经有了妥协的心思,不过不能平白无故的向王宵妥协,至少要体面点,有个台阶下,张成琳才把王宵招来。
这段日子,捷报如雨片般飞入京城,三人忧心忡忡,却是在这当口,王子腾失态了,显然是个意外之喜。
王宵懵然道:“龙虎山、青城与崆峒三派,藐视朝廷,拒不领赏,置朝廷脸面于何地,下官请求朝廷予以严惩,也是为了朝廷着想啊!”
张成琳和颜悦色,摆手道:“三派地位特殊,对此悖逆行为,朝廷不是不罚,实是暂时罚不得,王大人是个明白人,想必也能理解,本官现在问你,你为何要非得当这个提刑使?”
王宵肃然道:“自是为约束读书人、修行人与妖魔鬼怪以术法神通祸乱朝纲!”
高明道:“焉知你自己不会仗势胡来?”
王宵呵的一笑:“高大人说笑了,提刑司乃朝廷的衙门,我若仗势胡来,自有朝廷治我。”
“嗯~~”
张成琳、武恺与高明相视一眼,满意又颇为无奈。
王宵的意思有两层,第一,提刑司不会干涉朝廷的事,第二,若是出格了,自有各派高人替朝廷罚处。
高明又问道:“你这折子……”
王宵带着歉意道:“下官年幼识浅,意气用事,给朝廷添了麻烦,这就把折子取回。”
“王爷,王大人,意下如何?”
张成琳转头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