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女之间的这种事不好胡说的。”婆子一脸神秘:“您让我盯着他们,我一开始发现这事还以为自己想多了,但最近三天,这俩人经常凑在一起,活了这大半辈子,见识过了不少事,要是这俩人之间一点那什么都没有,我不相信。”
楚云梨掏出些铜板给她:“多谢大娘。”
婆子接了那把铜版,笑吟吟道:“这是我应该做的。”
柳家酒楼最近生意大不如前,但在里面干得久的人,工钱都开得挺高。柳家父子俩觉得难以负荷,就想了许多的法则,其中一样就是辞退了工钱高的老人,重新找新人进来。
这个女伙计名翠花,容貌不算多好,甚至是个有夫之妇,楚云梨听说了这个消息之后,特意坐着马车去了柳家酒楼的后面。
翠花是新来的,厨房里的那一套,她都不太会,干得最多的活就是洗碗打扫。
酒楼的后街有一个潲水桶,那地方一到夏天,苍蝇蚊子到处乱飞,味道特别难闻,一般人都不愿意靠近也只有清理潲水桶的人才会过去。
翠花最近就是负责这个桶的。
楚云梨将马车停在巷子里,独自站在了后街的隐蔽处,看着翠花在后街进进出出,一会儿倒东西,一会儿倒水,没多久,收潲水的人来了。
有人来了,楚云梨不想多留,免得被人看见之后再胡乱编排,正准备离开,忽然就看到了熟悉的人影从后门出来,正是柳永华。
彼时翠花正在试图拎起潲水桶,看到他出来,立刻放开了把手,含笑跟他说了两句。
柳永华上前,将那桶直接放在了板车上。
楚云梨离得远,听不清两人在说什么,她靠近了些,虽然还是听不见声音,但却能看清二人的唇形。
柳永华面对着翠花,正在说:今天午后休假,跟他去郊外接货。
楚云梨皱了皱眉,他和杜鹃儿成亲几年来,从来不见他和其他女人单独相处,去郊外接货这种事,就算要带人,那也是带铺子里的伙计。带个女人算怎么回事?
她心中愈发狐疑,目光紧紧盯着翠花。
就见翠花道:去也行,你先给银子。不然,我男人会打我的。
楚云梨:“……”
说难听点,身为酒楼的伙计,那肯定是东家让干什么就干什么,若是干不下去,或是忍受不了,那就自己辞工离开。
怎么去一趟郊外搬货还要拿银子呢?
柳永华点头答应了下来,从袖子里掏出了一张银票递过去。
银票这东西,不是谁都拿得出来的,面值最小的也是十两。翠花一个愿意到酒楼帮工的妇人,如果有十两,绝对不会来。
再有银子也不是这种糟蹋法,尤其柳家本就抠搜。楚云梨愈发觉得这里面事情不对。她侧头吩咐了几句,让车夫去请个人送信回家。
她自己……打算跟着去一趟。
楚云梨马车是新置办的,和她不熟悉的人压根就不知道这马车属于她。
于是,她便也懒得遮掩,一路尾随着柳永华的马车。
马车出了城,却没有去官道上。
一般的货物都会放在官道旁边,很少有人会把东西挪取浆外的乡下……货物搬来搬去那么费劲,如果愿意搬,为何不直接弄进城?
楚云梨吩咐车夫跟上。
郊外十里处有一个十里村,这地方并不偏僻,里面好多人家住的都是青砖瓦房。楚云梨眼睁睁看着柳永华二人进了一个院子。
然后,柳永华的车夫驾着马车离开,路过她时,还多看了一眼,但楚云梨只掀开一条缝,车夫根本就没认出来是她。
大抵是楚云梨马车停的太久,引起了路边车里人的注意。有人好奇问:“这位夫人,你找谁?是不是迷路了?”
“不是。”楚云梨左右打量了一番:“我就是觉得这地方山清水秀,适合避暑。不知道这可有空下来的宅子?租或者卖都可以。”
语气大包大揽,好像一伸手就要买宅子似的。村里人顿时大喜。
这地方离城里很近,和其他偏僻的村子比起来,这地方简直是太好了,但再好那也不如城里的宅子值钱,如果孩子去了城里,可以找个活去干,不用面朝黄土背朝天,再说了,城里的机会多,万一遇上富家女愿意下嫁,我和一家人可要鸡犬升天……虽然富家女没那么容易下嫁,但万一呢?
总之一句话,如果一直守在村里,是绝对遇不上富人的,更别提和富人攀亲戚了。
如今这位夫人满身富贵……这世上多的是富贵之人,银子多到花不完,兴许会愿意拿城里的宅子来换呢。
“有的。”妇人伸手就指向了柳永华刚才进去的院子:“那是我小叔子的家,他们一家没有多少地,只能去城里找活干。也就逢年过节才回,若不是因为家里需要祭祖,他们过年都不愿意回来,那宅子一直都是闲置的,如果夫人愿意的话,可以去瞧瞧……价钱好商量。”
这倒是意外之喜,楚云梨说要买宅子,过是借口,怕被人注意到自己的行踪而已。没想到还能进去。
“这……那里面有住着人吗?会不会不方便?”
“里面确实有人,也是城里来的老爷,听说是来避暑的。”妇人兴致勃勃:“其实你们还是熟人呢?这样吧,我先去敲门,如果方便的话,我即刻就带你进去看。当然,如果那位老爷不答应,那我就再带你去看别的地方。”
说到这里,她语气顿了顿,试探着道:“我家里事情挺多的,夫人总不会让我白忙。对吗?”
“对!”楚云梨看着不远处的宅子,唇角笑容很深:“我就看中了那地方,觉得那风水不错。如果你今天能让我进去……”她掏出来了一枚银角子:“这东西就是你的。”
妇人满脸惊喜,急忙双手接过:“包我身上。”
她上前敲门,敲了许久,里面都没动静。
楚云梨愈发笃定两人在这里干了一些见不得人的事,不然,为何不开门呢?
她缓步上前:“有没有偏门?我只在门口瞧瞧就行。”
那可真是太好了。
妇人确实想赚银子,但也不想为了这点和那位老爷交恶,她想了想:“我搭个梯子,你就站在院墙上瞧瞧,成么?”
说这话时,她大概也知道这挺不合适,颇不好意思,脸颊都有些红。
楚云梨一副很好说话的模样:“可以的。”
梯子搭上,楚云梨飞快爬了上去,院子里空无一人,周朝寂静一片,仿佛里面没人。
但她明明看着二人间去了的,楚云梨看着正房,再往上爬了爬,整个人一头栽倒。
她像是不小心翻下去了似的,但其实是故意,她抱着头在地上滚了两滚,卸去了撞击之力,本来没受伤,却抱着胳膊嗷嗷叫唤。
出了这么大的事,妇人吓了一跳,也顾不得打扰里面的租客,站在院墙上大声问:“夫人,你没事吧?”
没听见底下人回答,她又急忙去喊村里的人:“赶紧请个大夫来帮忙啊,要出人命了!”
都说远亲不如近邻,村里的人大半都认识,遇上事儿也会帮忙。听说这边出了事,好多人都围了过来。
一群人围在门口吵吵嚷嚷,也有人在砰砰砰拍门,这么大的动静,屋中的人再怎么想装作听不见也不可能。
没多久,正房的门打开。柳永华一边系腰带,一边往外跑,还整理了一下头发。
跑到一半突觉不对,他一眼就看到了院子角落里抱着胳膊缩成一团的人。他先是一愣,待看清楚蹲在那里之人的容貌,吓得往后退了一步,满脸的惊骇。
“鹃儿,你怎么会在这里?”
楚云梨上下打量他:“你又怎么会在这儿?”
想到自己的来意,柳永华看天看地就是不敢看她:“我在这里有点事,对了,这是我租的院子,你怎么会摔进来?”
楚云梨似笑非笑:“说来话长。”
恰在此时,房门再次打开,一身布衣的翠花走了出来。
楚云梨目光在二人身上流连:“你这是……找了个新欢?”
翠花打开门就后悔了。
她也不知道外头有这么多人,或者说她不认为这地方有人认识自己。
孤男寡女同处一室确实不合适,但若是夫妻,那也没什么不对,柳永华特意找到这地方,就是觉着村里人都不认识他们,不会起疑。
但是翠花做梦也没想到,走出门能看到杜鹃儿……这可是柳永华之前的妻子,对他再了解不过。
并且,虽然他到了酒楼没几天,却也隐隐听说这夫妻俩闹得不可开交,几乎反目成仇。
听说柳永华他娘还是杜鹃儿给送进大牢的……两人之间有这么多的仇怨,想让杜鹃儿闭嘴,怕是不太容易。
翠花愿意到这来,愿意和柳永华之间发生一些不可说的事,但不代表她就真的不要脸。当即往后退了一步,急忙关上了房门。
“你们俩在屋中……”
越说越不像话,柳永华来不及多想,急忙打断她:“那是铺子里的伙计,我吩咐她做事呢。”
楚云梨扬眉:“刚才我看到你系腰带了。柳永华,咱们几年夫妻以前当时我看走了眼,我从来都不知道你是这样的人。话说,我挺想知道,咱们做夫妻的那几年,你有没有背着我在外头做这样的事?”
“绝对没有。”柳永华也知道这件事情,如果被别人看见,或许还有让人闭嘴的可能,如今被杜鹃儿撞了个正着,想要脱身怕是没那么容易。
“我有话跟你说。”
楚云梨垂下眼眸:“我要先看大夫。”
她胳膊根本就没事,但却一直在喊疼。村里的赤脚大夫也说不出个所以然,干脆配了不少药膏,还让她好好养着。
也就是说,她受伤是真的,租院子也是真的。柳永华想他自己方才还怀疑她,心头有些愧疚。
眼看人没有大爱,村里的人都松了一口气,很快各自散开。
外人是走了,柳永华心里跟猫抓似的,一时间不知道该从何说起,但他也知道,如果不说自己才真的要完。
那姚琳琳不是个好相与的,要是知道他在外头……怕是即刻就要发作。
柳永华在死不承认和坦白之间,稍微想了想,便选择了后者。
这么说吧,两人夫妻几年,大家谁不知道谁?
如果他一直否认惹恼了杜鹃儿,让她把真相告诉给了城里人……他根本就不敢想那样的后果,道德如今只能动之以情,晓之以理。
“鹃儿,我会做这样的事,不是想背叛你。”柳永华将翠花送走,院子里只剩下夫妻二人,他才低声道:“姚琳琳不能生,我不能没有儿子。”
楚云梨颔首:“我能理解。但你也不能偷偷摸摸跟人在此苟且,那女人是谁?她家里都有些什么人?”
几句话算是扼住了柳永华的脖子,他脸胀得通红,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翠花的身份并不是什么秘密,楚云梨在来之前就已经打听过。那是个有夫之妇,嫁人已经七年,却生了四个孩子,还都是儿子。
当下人眼中,要那种特别容易生儿子的女子。翠花一年生了四个儿子,就是典型的体质。
柳永华会挑中她,大抵就是因为这个原因。
“她……我只是想让她给我生孩子。”柳永华有些尴尬:“鹃儿,你以前就对我很失望。这一次的事情之后,怕是再不会与我和好了。本来我一直都想着我这一生所拥有的东西,到时候都交给我们的孩子。我想生孩子,第一个想到的女人就是你……但咱们渐行渐远,形同陌路,这样的话,我实在开不了口。就算鼓起勇气说了,你也会把我当无赖混混给赶出去。”
柳永华抹了一把脸,满脸的痛苦:“鹃儿,你知道吗?我感觉自己跟个孤家寡人似的,没有人真的为了我好,也没人真心为我打算。我算是看出来了,也只有你当时对我最好,但是……”
这个对他最好的人,被他弄丢了。
楚云梨点点头:“我明白了,你夫人不能生,所以你找了这个女人,想让她帮你生儿子?”她好奇:“那姓姚的能愿意?”
柳永华:“……”就是不愿意,所以他才在这里说这么多嘛。
“看在咱们曾经的夫妻情份上,你能不能别把这件事情往外说?”柳永华等了半晌不见她回答,一颗心直直往下沉,一咬牙道:“我此生就生两个孩子,以后我死的时候,所有的东西都会平分给他们。这也算是我对你们母女俩的弥补。”
乡下人重男轻女,并不会把已经出嫁的女儿和留下来的男丁一起分家产。柳永华这么说,好像优待了女儿似的。
“我不需要你的弥补,你欠我们的一辈子都还不清。柳永华,我不会帮你保密,如果有人问你,我一定会把真相说出来。”
柳永华:“……”
他被噎得难受,却又不得不劝。
“鹃儿,你不能把我往绝路上逼。姚琳琳是个什么样的性子,你心里应该也清楚,她就是个心狠手辣的人,如果让她知道我背叛了她,她一定不会放过我,也不会放过柳家的酒楼,你在酒楼也帮工那么多年,也希望酒楼越来越好,不会眼睁睁看着它被人毁去,对不对?”
“对!”楚云梨颔首:“但我最恨男人的背叛。就算是我和姚琳琳不和,发现了你这种事,我绝不会帮你隐瞒。至于酒楼,现如今我也不是你柳家人,手里生意做着,酒楼毁不毁,都我根本就没关系。”
柳永华有些崩溃:“她会毁了我的!咱们这么几年的夫妻感情,在你眼里算什么?你对我真的有感情吗?”
楚云梨似笑非笑:“且不说你在睡别的女人,就你先前干的那些事,我要是还对你有感情,我得蠢到什么地步?柳永华,你要是再说这些让人恶心的话,回头我就立刻到姚府去把这些事情如实相告,到时候你可别怪我留不住话。”
柳永华:“……”
“你要怎样才肯帮我?”
“怎样我都不帮!”楚云梨站起身:“你以为自己这些事情做的很隐秘?只好跟你说,我会找到这里来,并不是真的想避暑。而是听说你出城的消息跟了过来……其实我挺好奇,你请这位大姐出来一趟,还要给她十两银子。酒楼哪怕日进斗金也经不起你这么造吧?话说,你除了让她接货之外,还让她干了什么?”
柳永华面色难看无比。
楚云梨好奇:“你们俩有夫妻之实了?”
“没有!”柳永华下意识否认。
楚云梨点点头:“看来你是不愿意说实话了,不过呢,你不跟我说实话,不要紧,回头我让你夫人来问。她一定能让你开口的。”
“你别走,我说。”柳永华心中屈辱无比,一个男人被逼到暗地里找一个生过几个孩子的女人就已经够让人难堪,偏偏这事儿还要当着其他人的面说出来。
不说还不行。
“我们已经圆房了。”
楚云梨好奇:“几次了?”
“前后半个月,有几次了。”柳永华低声提醒:“这件事情是我和她男人商量好了的,他们一家人都是答应了的。你最好别乱来。杜鹃儿,你如果一意孤行,非要把这件事情往外说,我一个男人倒是无所谓,名声毁就毁了,但她一个女人受不了这些……很可能会闹出人命来,你也不想平白无故背上这么重的罪孽,对不对?”
“每个人都要为自己的所作所为付出代价,她既然愿意与你暗中苟且,就该做好被人知道的准备。”楚云梨挥了挥手:“天色不早,我得回城了,你慢慢来吧!”
柳永华看着她挥胳膊的右手,一时间竟然失了言语。
如果没记错的话,方才杜鹃儿一直捂着的就是右手,还让大夫在那处上了药来着。合着她就没受伤?
柳永华又想到她是尾随自己出来的,还说没打算买宅子……那么她是故意爬上墙头,发现了他的事情之后,故意摔下来,然后戳穿他的?
一定是这样。
什么仇什么怨?
“杜鹃儿,我们俩都好聚好散,你为何还不肯放过我?”
楚云梨头也不回:“好聚好散是你自己以为的。你们柳家害了我的孩子,只因为他还没有生下来,所以都从轻发落了……但在我眼里,那是我的亲人,你们杀了我的亲人,只要没取你性命,我怎么做都不过分!”
柳永华:“……歪理!”
楚云梨回过头:“你说话最好客气点。”
柳永华不敢不客气,对上她的目光之后,面色立刻缓和下来:“我已经很客气了。杜鹃儿,我对你有足够的耐心,不只是因为你捏着我的把柄,更因为我们俩人曾经是夫妻,还因为我们有孩子。之前的那些感情你忘了,但我没忘。你放心,无论你对我做什么,我都绝对不会伤害你。”
楚云梨本来已经要走了,听到这话,顿时来了兴致,追问:“当真?”
柳永华看他还愿意跟自己说话,以为事情有了转圜的余地,如果可以的话,他还是不愿意将这些事情告诉姚琳琳,当下立即道:“当然是真,如有半句假话,就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楚云梨拎起顶门的木棒,气势汹汹奔了回来,对着他劈头盖脸就砸。
柳永华一开始不明白她这动作是要做什么,等到疼痛传来,他急忙闪躲。后知后觉得发现,杜鹃儿比他以为的还要恨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