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颂看着对面的路棉,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自己好像真的没有跟她说过有男朋友了这件事,她是不知道的。
路棉伏低上身,双眼紧紧盯着宋颂,眼中闪烁着兴奋的光,被人八卦了这么久,终于有机会八卦别人了,她简直有点雀跃。
她催促道:“快点说,快点说,是谁?”
宋颂本不是扭扭捏捏的性子,话到嘴边却忽然不好意思了,脸颊飘上一抹红晕,声音小小地说:“那个人你也认识。”
路棉睁大眼睛:“我认识?!”
认识的男生中,跟宋颂关系走得近的,路棉在脑中搜寻了一圈,忽然间想到了一个人,她觉得自己应该没猜错:“林书山?是他吗?”
宋颂抿抿唇,没说话,等于默认了。
真的是他!
路棉好奇道:“你们……什么时候在一起的?是怎么在一起的?”
宋颂不知道该怎么说,沉默好半晌,捧着脸嗫嚅道:“差不多是上次你给我打电话请教怎么跟男生求婚的时候在一起的,他是在同学聚会那一晚向我表白的,我当时没有给出答复,之后的很长时间,他就追……追我嘛,我慢慢地被他感动了,然后我们就在一起了。我和林书山也没有在一起很久,不算瞒着你。”
她说得太简单了,路棉感觉自己错过了很多精彩的细节。
同学聚会那一晚她有印象,宋颂去一趟洗手间回来后整个人都怪怪的,一副魂游天外的样子。后来,她要送她回家,也被她拒绝了。
原来如此,林书山在那一晚向她表白了。
路棉两手托腮,摆出采访的姿势:“他是怎么跟你表白的,我实在想象不出林书山向一个女孩表白的样子,总觉得他会给对方出一道数学题,然后冷酷地说,这道题做对了你就当我女朋友。”
宋颂:“……作家的脑洞就是大,佩服。”
路棉放下咖啡杯,拿过装甜点的碟子,吃了一口:“我这不是脑洞大,是在合理范围内做出猜想。所以,他到底是怎么表白的?”
“很长一段时间我不都沉浸在失恋的悲伤中嘛,然后林书山……”
“等等,你什么时候失恋过?”路棉惊呆。
宋颂在林书山之前还有过一段恋情吗?她怎么不知道?难道是她在国外求学那段时间内发生的事?
宋颂感觉跟路棉有代沟了:“我指的是陆放,我喜欢了他那么多年,他突然公开恋情,我就感觉自己失恋了。”
路棉:“……”
她忘了这一回事,那段时间宋颂确实是挺伤心的,每天都在朋友圈里哀嚎自己失恋了,还把以前买的与陆放相关的杂志、海报之类的周边都扔了,可以说是很真情实感了。
宋颂回想同学聚会那一晚,她站在灯光昏暗的走廊里,脚下是松软的地毯,她没留神差点撞到人,一抬头就看到近在咫尺的林书山。
那一晚在包间里他其实没什么存在感,同学们讨论的话题他都没参与,宋颂倒是玩得挺开心的,因为有路棉在,大家又都很久没见过面,什么话题她都能聊。
她跟林书山大学四年虽然没在同一所学校,私下来往却很频繁,算是说得上话的好朋友.林书山这人非常仗义,她有什么困难,在他面前提一嘴他都会尽全力帮忙,而且人很大方,新买的车,随随便便就借给她开。
但是,那天晚上,他们却没说几句话。
所以林书山挡住她的去路时,她还有些意外,直到她听见他说,忘记一段感情最好的方式是开展一段新的恋情。
他还问她,要不要跟他试试。
宋颂当时就蒙了,怀疑自己喝醉了出现了幻觉,因为她在饭桌上确实多喝了几杯。可她那会儿脑子却很清醒,清楚地听到他说:“我喜欢你,本来想等你自己发现,谁知道你不仅数学不好,观察能力也不好,这么久都没发现……”
他后面还说了三个字,不知道是“蠢死了”还是“笨死了”,反正大概是这个意思。不过由于她被前面的话震住了,没听清后面的话。
宋颂脑子里只剩下一个想法,那就是逃掉。
聚会散场后,她没有让路棉送自己回家,更没有让林书山送她,她落荒而逃,自己打了辆车恍恍惚惚地回去了。
整个世界兵荒马乱。
路棉如愿听到完整的故事,对林书山的印象大为改观:“我以为他是那种沉闷的性子,没想到表白还挺让人感动的。”
宋颂咧开嘴角:“你以为的没有错,他本来就是闷闷的性子,最喜欢做的事就是教育我,成天教育我,我觉得他将来不当老师真是屈才了。怪不得张永超那么喜欢他,我偶尔跟他聊天都有一种被数学老师支配的恐惧。”
宋颂巴拉巴拉吐槽了林书山一大堆,某个瞬间,她忽然顿住,耸了耸肩,像是不理解自己:“我也没搞懂自己为什么找了个数学学霸当男朋友,这不是侮辱自己吗?”
路棉扑哧一笑。
大概恋爱中的少女都有一个通病,那就是当局者迷,可能宋颂自己都没察觉,吐槽林书山的时候,她的眼睛里有不一样的光芒,她是喜欢林书山的。
说了那么多,宋颂口干舌燥,喝了一大口饮料。
路棉想到什么,说:“那次我给你打电话,你在火锅店里吃饭,我听到有个男生的声音,是林书山?”
“嗯。”
路棉拖长音调“啊”了一声,想起了高中时期班里同学的玩笑话:“终究是‘偏科cp’战胜了‘放送cp’。”
宋颂:“……”
宋颂无话可说,当初班里确实有不少人给她和林书山组cp,因为她的数学比较差,每次考试都被班主任抓起来当典型,林书山跟她恰恰相反,英语烂得一塌糊涂,每次也都会挨骂。
她有时候也会忍不住想,如果她同意了班主任的提议,跟林书山做了同桌,会不会很好玩……
往世不可追忆,没准两人做了同桌,反而不会在一起,毕竟那个时候她的全部心思都在陆放身上。
路棉见她沉浸在自己的幻想里,忍不住在她眼前晃了一下:“醒醒,你的手机响了。”
宋颂回过神,手机果然在包里振动,她一边翻包一边说:“可别是我的上司,好不容易放半天假,我可不愿意被拉回去加班。”
她掏出手机一看,来电显示是她的男朋友林书山。路棉不经意间看到,拿着勺子挖了一口甜点,放在嘴里抿了抿,感叹真是说曹操曹操就到,刚才聊到林书山,转眼他就打来了电话。
宋颂当着她的面接通了电话,压低声音:“喂。”
咖啡厅里的环境很安静,旁边一桌有个女人正对着笔记本电脑办公,她不好意思大声说话。
林书山问:“你在哪儿?”
“咖啡厅,和路棉一起喝下午茶,你找我干什么?”
“哦,不干什么,晚上一起吃饭。”林书山正经道,“我的课题没做完,晚上还要去图书馆,你最好不要迟到,鉴于你会忘记,我待会儿再给你发一条消息提醒你。”
宋颂一口气堵在胸口。
听听,这个大猪蹄子的语气,邀请女朋友共进晚餐,他妈的跟老师要求学生交作业一模一样!
你这么忙还吃什么晚饭,做你的课题去吧!
许是宋颂许久没回应,林书山意识到问题所在,沉吟片刻,放缓了语气:“我们很久没见了,我想早点见到你。”
宋颂的怒气本来涨到两米高,他这句话一说出来,怒气瞬间缩回了一米,半米,二十厘米,最后一点都没有了。
宋颂翘起了嘴角,好吧,看在你这个大猪蹄子还有点思想觉悟的份上,我就勉为其难地答应你好了。
她轻咳一声,矜持道:“好的,我结束了给你打电话。”
林书山:“用不用来接你?”
宋颂:“不用,我开车出来的。”
谁让她男朋友还在上学,临到期末,研究生写论文忙得要死,她哪里舍得耽误他的宝贵时间。
宋颂美滋滋地挂了电话,虽然她和林书山年龄一般大,可能是因为她在工作,而他还在上学,总给她一种在谈姐弟恋的感觉。
路棉目睹了宋颂打电话的全过程,微微一笑:“某人上一秒还说,跟男朋友聊天就会想起被数学老师支配的恐惧,我怎么觉得不是这样?”
宋颂顿时炸毛了,以前都是她把路棉调侃得脸红,现在怎么轮到她了?
“我、我才没有!”她脸红脖子粗。
路棉:“哦。”
宋颂窘了,路棉越是这样云淡风轻,越是衬得自己口不对心。宋颂索性豁出去了:“好吧我承认,我还挺……挺喜欢他这样的。”
大概真的是情人眼里出西施,她以前明明不太喜欢性子沉闷的男生,可是喜欢上林书山,却很自然而然、水到渠成。
她喜欢粘人,虽然她从没在林书山面前说过这一点,主要是不好意思说,但他好像知道这个,所以一有闲暇时间就来找她。
今天林书山约她吃晚饭,也是因为知道她有半天假期,不想错过这个机会。
两人在咖啡厅里坐了一会儿,又在附近的商场逛了逛。
可能“我会小心一点”这句话本身就是乌鸦嘴言论,以前姜时晏每次出门前这么说,最后都逃不掉被人偷拍,路棉没想到自己也一样。
她和宋颂一起逛首饰店,宋颂的妈妈下个月生日,她想趁着今天休假,给妈妈选一条项链。父母离婚后,她跟了爸爸,但妈妈也没有减少对她的关心,逢年过节还会一起吃饭,妈妈有了新的家庭,却因为年龄大了,没有再要孩子,她这个做女儿的有能力赚钱了,应该送份生日礼物。
路棉帮忙挑选项链时,被柜姐认出来了,捂着嘴巴惊讶道:“姜、姜时晏……”
路棉:“……”
对不起,我不叫姜时晏。
柜姐结结巴巴地道:“姜时晏的老婆?!天哪,你怎么会出现在这里?姜时晏呢?”她下意识在四周寻找,企图找到姜时晏的身影。
她的声音引起了另外两名柜姐的注意,齐齐朝路棉看过来。
宋颂无语片刻,指着路棉刚挑的一条项链:“不用找了,她老公没来。我要这条项链,麻烦帮我包起来,包漂亮一点,我要送人。”
柜姐还处在震惊中,眼睛直勾勾地看着路棉,不敢相信亲眼见到了传说中的晏嫂,打个商量,能合个影吗?她本人比照片上还要漂亮啊!
宋颂嘴边牵出一个微笑:“这位姐姐,生意还做吗?你要是这么喜欢晏嫂,给我打个折怎么样?”
柜姐这才回魂,挤出标准得体的微笑:“不好意思,我们品牌近期没有活动,没办法帮您打折。您要这条项链是吧?我马上帮您包起来,保证包得漂漂亮亮。”
品牌的打折活动柜姐是没办法自己做主的,宋颂知道这一点,刚才说的是玩笑话。尽管如此,最后她们还是送了她一个精致的小饰品——用路棉的合照换来的。
两人出了首饰店,路棉看了一眼时间,她知道宋颂要赶着去见男朋友,毕竟她的假期实在难得。
她挥了挥手:“谢谢你请的下午茶,下次我再请你吃饭。”
宋颂挑挑眉:“下次可不是该你请了吗?”
路棉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宋颂就自己接话:“我接下来大概都没有假期了,下次吃饭应该是在你的婚宴上。”
瞧见路棉一脸没话反驳的样子,宋颂终于扬眉吐气,很好,我还是那个霸气侧漏的宋同学,不会因为谈恋爱就怂唧唧。
路棉也是开了家里的车过来的,跟宋颂分别后,坐上了自己的车。
出来一趟,心情果然不一样,她觉得自己回去能再写几场戏。
正想着,手机就响了起来,她已经启动了引擎,还没来得及踩油门,便先接通了电话:“阿晏?”
另一边,姜时晏躺在练舞室的木质地板上,已经被舞蹈老师折磨得气若游丝:“老婆,你回家了吗?”
“……正准备回去,怎么了?”
“你过来找我吧,我这边还得再练一个半小时,等结束了我们一起回家。”姜时晏喘了口气,额头和脖子上汗如雨下,他随意抹了一把。
路棉没做思考就答应了:“好,你发个定位给我。”
姜时晏勾了勾唇角,听到她的声音,他身体上的疲惫好像消散了不少:“我等你。”
他打开微信,给路棉发了华光传媒总部的位置,而后,手臂撑着身体坐起来,看着对面的舞蹈老师:“我们接着练吧。”
路棉按照导航的指示,把车开到华光传媒大厦门前,坐在车里给姜时晏发了条消息,告诉他自己已经到了。
过了一会儿,她在门口看到了赵明峻匆匆走来的身影,姜时晏不方便出来,所以派了助理过来。
赵明峻一路领着路棉进去,乘电梯到二十八楼,这一层全都是舞蹈室,透过透明的玻璃墙,能看到里面一群男生对着镜子排练舞蹈,还有的站在横杆前压腿、趴在地上开背。
赵明峻随口说:“这些都是公司的练习生。”
路棉似懂非懂地点点头,又路过几间教室,里面有女生在跳舞,穿着紧身的露脐装、工装裤,劲歌伴热舞。
直到走到倒数第二间舞蹈教室,画风陡然变得不一样了。
姜时晏在里面,他一个人单独享用一间舞蹈教室,里面还有一个男老师,穿着黑色的T恤长裤,在前面带领他做动作。
路棉没有着急进去打扰姜时晏,站在玻璃墙外看了一会儿,实在忍不住想笑。
赵明峻看着路棉憋笑的样子,摸了摸鼻子,替姜时晏挽尊:“晏哥不擅长跳舞。”其实他唱歌也不太行,调子能跑十万八千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