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时晏隔着人群看向坐在监视器旁边的路棉。
她与他对视一秒,立马装作不经意地转移视线,继续跟周淇淇聊天。
周淇淇常年在剧组工作,跟不同的明星打交道,知道的八卦消息不少,叽叽喳喳地说着谁私底下爱耍大牌,谁戏演的不好总是NG,谁脾气差不好相处。
路棉心不在焉地听着,没有搭腔。她说的那些明星她仅限于听说过名字,不知道长什么样子。
周淇淇嘴巴叼着奶茶吸管,小声叮嘱:“我跟你说的这些,你千万不要告诉别人哦。”
路棉点了点头:“我知道。”
周淇淇露齿一笑,她就知道长安路不是那种多嘴的人,所以才愿意跟她分享娱乐圈的秘密。
“你和女朋友闹矛盾了?”
米热看看远处的路棉,又看看身旁的姜时晏,手指摸了摸下巴,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
姜时晏没理她,把剧本举到眼前,聚精会神揣摩下面要演的几场戏的台词。
这个态度,显然是默认了。
米热伸了个懒腰,又掰了掰手指,做出大展拳脚的架势:“看在你是我的媒人的份儿上,我就帮帮你好了。”
姜时晏视线从剧本转移到她脸上,他不知道她要做什么,只是想到她向来鬼主意一箩筐,往往都不怎么正经,便起了戒备心:“你想干什么?”
米热挑起唇角朝他一笑:“哥们儿,我给你上一课。一个女孩呢,越是爱你,越是在意你跟别的女孩之间的相处。她现在已经有点吃醋了,你说我要是再加把火,她会不会气得冲到你面前?那样的话,你就知道她有多在乎你了。”
不需要她上课,姜时晏早就知道这个道理。
“你别乱来。”他认真道,“我不想用这种可能会让她难过的方式来证明她对我感情有多深。”
虽然他确实很想知道路棉是不是还像以前那么爱他。
米热愣了愣,她没想到姜时晏会这么严肃。她以为两人之间只是小矛盾,调和一下就好了,看来事情没有她想的那么简单。
姜时晏看着她,再次强调:“我不想让她受委屈,一丁点都不想。”他想起了往事,自言自语,“她本来就是个什么事都喜欢憋在心里的姑娘,为了不打扰我拍戏,所有的悲伤都自己扛。”
米热从来没见过这样的姜时晏。她跟他是在拍戏的时候认识的,他是演技好又有耐心教人的老师,与人相处时永远带着三分笑意,如春风一般。此刻的他,谈起喜欢的人,那种疼爱和怜惜好像能从眼睛里溢出来。
她再次看向路棉,全然没有了打听别人八卦的心思,只觉得姜时晏这么爱她,她一定特别特别优秀。
米热决定,回去就严刑逼供陆放那个狗男人,让他详细给她讲一遍姜时晏和他女朋友的故事。
“不如我去找路小姐聊聊天?帮你试探一下她心里是怎么想的。”她提议道。
她和陆放能在一起,姜时晏帮了不少忙,他除了是她的好哥们儿,还是她和陆放的媒人。现在他的感情遇到问题,她既然刚好过来了,没道理袖手旁观。
姜时晏审视她几秒,就在米热以为他要点头同意时,他却幽幽道:“你个文盲还是不要找她聊天了,我怕你自卑,我女朋友是剑桥高材生。”
米热:“……”
什么人哪!她不就是学历稍微低了一点吗?不要对漂亮的人要求那么高好不好?可转念一想,人家女朋友也挺漂亮的。
OK,被打击到了。
米热拿起一杯奶茶,泄愤般喝了几大口,后知后觉地意识到,对身材管理严格的女明星不配喝热量这么高的东西。
——
路棉觉得胸口有点堵。
恰好宋颂打来电话,她跟朋友开车过来逛影视城了,问她愿不愿意一起出来玩,他们晚上还有聚餐。
路棉本来不想去,宋颂的朋友她都不认识,参与她们的聚餐有点尴尬,但她也不想再待在片场,犹豫了一会儿,最终还是答应了宋颂的邀请。
路棉把一直捧在手里的奶茶放在一边,对周淇淇说:“我朋友过来找我,我先走了,有事电话联系我。”
剧本要修改的地方已经全改好了,按理说编剧该功成身退了,但路棉有点担心,或许导演在拍摄过程中,忽然对某场戏不满意。
周淇淇见休息时间快结束了,摆动手臂活动了一下筋骨:“你去忙吧,有情况我会第一时间通知你。本来就是我把你拉过来的,倒是忘了问你是不是有事要忙。”
路棉走了,姜时晏望着她的背影怅然若失。
米热抬起手在他眼前晃了晃:“别看了姜影帝,导演在叫你,要开始拍了。”
姜时晏回头一看,片场的工作人员果然都进入严阵以待的状态,跟他对戏的宁悦也看了过来。
看她的架势,仿佛他再不过去,她就要喊人了。
姜时晏放下剧本,调整好状态,以最快的时间进入到角色中。
米热围观了一个小时的拍戏现场,觉得有些无趣,早早就去酒店订了间房,打算休息一晚,明天早上就打道回府,她后天还要飞去米兰看秀。她有心帮忙,但姜时晏都那样怼她了,她也不打算管了。
姜时晏连续拍了三个多小时,天已经黑透了,导演终于宣布收工了。今晚没有夜戏,他直接回酒店休息。
天气炎热,他穿着厚厚的戏服拍了一下午,身上早不知出了多少层汗,先洗了个澡,然后吃了份简单的晚餐。
姜时晏觉得头有点疼,抬手揉了揉额角,一边低头看手机一边往外走,不知不觉电梯就到了路棉所在的那一层。
一个女孩站在路棉房间门口,他定睛一看,认出她是场记周淇淇。
“姜老师,你也来找长安路老师吗?”周淇淇手里拿着一本书,笑眯眯地说,“我妹妹是长安路的粉丝,听说她在剧组,拜托我找她要签名,不过她还没回来。”
姜时晏一愣:“没回来?”
“是啊,下午在片场长安路说有朋友过来找她,她就走了。我刚敲了好几次门,里面没有回应,应该还没回来。”
姜时晏看一眼手机显示的时间,八点多了,路棉居然还没有回来。
什么朋友过来找她?他怎么不知道她在横店这边有朋友?
姜时晏二话不说转身走进电梯,神色看上去有些焦急。
周淇淇愣愣地看着他,发现他摁了向下的按键,她不禁疑惑,他的房间不是在楼上吗???
电梯下到一楼,姜时晏匆匆走出去,拨打了路棉的电话。
然而,电话里传来手机已关机的提示音。刚洗完澡的他,因为内心慌乱,后背又出了层汗,经晚风一吹,后背一片冰凉。
他在酒店楼下徘徊,完全忘了可能会被人拍到,不停地打路棉的电话,可结果都是一样,她的手机处在关机状态。
等了不知有多久,视线里出现一辆黑车,停在路灯下。
路棉从副驾驶座那边下来,正要往酒店里走,宋颂脑袋探出车窗叫住了她。
路棉脚步一顿,只见宋颂下了车,打开后座的车门,从里面拿了一袋东西递过来:“今天买了好多特产,我一个人也吃不完,分给你一点。”
“你朋友她们不要吗?”
“她们都买了。”
路棉于是没有跟她客气,把袋子抱在怀里,朝她摆摆手:“路上注意安全。”
宋颂跟朋友住在别家酒店,明天一早要开车前往下一个地点,所以不能跟路棉彻夜长谈了。
姜时晏看着两个女孩互相道别,目光一转,落在路灯下的那辆车上,刚才他就觉得这辆车有点眼熟,当他看到车牌号,终于确定了。
这是他回北京那天,在小区门口看到的那辆车,当时他以为车里藏了偷拍的狗仔,特别留意了车牌号。
所以……
那个时候,车里的人是路棉。原来她来找过他,在他回北京的第一天,她就去他家找过他,是他自己没有发现。
他努力回忆那天的场景,忽然间有种拨云见日的开朗。路棉是因为看到了米热,误会了他们的关系,所以才对他这么冷淡吗?
姜时晏陷入沉思,等他回过神,路棉已经走进酒店大厅,眼看着就要进电梯。
她抱着一大袋特产,低着头往前走,似乎神游天外,没发现姜时晏就站在距离她不远的地方。
姜时晏没有犹豫,提步就追了上去。
然而还是晚了一步,电梯门在他眼前关闭、上行。
他立刻按下另一部电梯,等待的每一秒都变得无比煎熬,门终于开了,他走进去时差点撞到从里面出来的人。
那个人看了他一眼,惊喜道:“姜时晏!”
如果是平时,意外遇到粉丝,姜时晏可能会笑着给对方签个名,但他现在没时间,只是朝她点了下头。
电梯很快到达路棉住的楼层,姜时晏走出去,刚好看到路棉走进房门的身影,他三步并作两步冲过去,在门彻底被关上前用手抵住了。
路棉猝不及防,被吓了一跳,怀里的东西差点掉下来。
她惊魂未定地看向门外,只见姜时晏一只手挡在门缝中,好像生怕她会关上。他凝视着她,急切道:“棉棉,你来找过我对吗?”
没头没尾的一句话,路棉没听明白。宋颂送给她的特产太重了,她的手快废了,只好先把东西抱进去,放在茶几上。
姜时晏顺势进来,反手把门关上。
“你误会了,米热跟我没关系,她是陆放的女朋友。”他看着她的背影,解释道,“你过来找我的那天,我和陆放是同一趟从上海回北京的航班,他直接到我家休息。下飞机时,他和米热在电话里吵了一架,米热跑过来找我哭诉,她平时不会那样,大概是陆放说了让她伤心的话。后来,我就带她回家,把空间留给他们交谈,我一直站在走廊里。”
他顿了顿,说:“如果你不信,我可以叫米热过来,她就住在酒店里。”
他记得那天腿都站酸了,索性出门了,至于他们和好没有,他也没过问。他是今天才从米热那里知道,这对吵着要分手的冤家又和好了。
说实话,他已经习惯了,自从他们在一起,三天一小吵五天一大吵,只是米热从没那么伤心的哭过,连他都以为这一次他们要彻底分手了,没想到又粘在了一起。
因为他和路棉没吵过架,所以不太能理解他们那种情侣相处模式,好像越吵感情越好。
路棉背脊僵住,早在姜时晏说第一句话时,她就相信了。
她吸了口气,牙齿咬住下唇,眼睫毛止不住地颤抖。
忽然,他从背后抱住她,埋首在她颈间,灼热的呼吸喷洒在她皮肤上:“对不起,棉棉,都是我不好。”
姜时晏抱着她的手那样用力,仿佛要把嵌进身体里,一直说着对不起。
路棉开口说话,声音带了几分压抑的哭腔:“你……你还像以前那样喜欢我吗?”
姜时晏双手按住她的肩膀,将她转过来面朝自己,果然她的眼睛闪动着莹润的泪光,他吻上她的唇。
许久,他声音低低地道:“不,我比以前更喜欢你。只喜欢你。”
窗外,漆黑的夜幕挂着寥寥几颗星,皎白的月辉透过落地窗照进来,撒在浅色地板上,如同铺了层薄纱,气氛静谧得不像话。
“等等。”
姜时晏忽然出声,松开了路棉,大步流星走到窗边。她困惑地看过去,却见他拿起遥控器把窗帘关上了。
路棉想起来,有一次他跟程绾闹绯闻就是因为被人从窗外偷拍。
窗帘遮得严严实实,姜时晏终于放心了。
路棉还在胡思乱想,他就走到她跟前,低下头再次吻住她,那样急不可耐,好像要把过去的时光都补回来。
直到姜时晏头晕目眩,差点跌倒,路棉及时扶住了他。
她的脸颊红彤彤的,气息还有些不稳,抬眸担忧地看着他。明明主导的人是他,怎么她还没晕,他却先倒下了。
姜时晏撑着额头,坐在旁边的沙发上,声音低哑:“唔,头痛。”
其实他今天一整天在片场都不太舒服,因为要集中精神拍戏,他硬生生地忍住了。晚饭前,他在卫生间里洗澡就感觉头重脚轻。
路棉摸上他额头,还好没有发烧:“是不是感冒了?”
姜时晏这才想起来,昨晚他坐在阳台上背台词,第二天要拍很多场戏,古装剧的台词又长又晦涩难懂,他吹了很久的风,凌晨才回去睡觉,大概着凉了。
“完了。”他忽然说。
路棉被他搞得有点紧张:“怎、怎么了?”
姜时晏捧起她的脸,她的脸颊还是红红的,耳朵也是红的,嘴唇也是,怎么看怎么诱人。他咽了口唾沫,顿了好一会儿,才想起自己要说什么:“我感冒了,刚才亲了你,会不会传染给你?”
路棉下意识抿了下唇,抬眸对上他戏谑的眼神,知道自己被耍了,恼羞成怒般扯开他的手:“我去给你找药。”
她有随身携带药箱的习惯,从行李箱里找出一个白色的小药箱,翻出感冒灵冲剂,冲好以后端给姜时晏:“先观察一晚上,明天要是严重了就找医生来看。”
姜时晏没抬手,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她。
路棉僵持了几秒,微微俯身,将杯口凑近他唇边。他扬唇轻笑,从她手中接过杯子,一仰脖,像喝酒那般一饮而尽。
路棉正要拿着杯子去洗,却被他一把拉进怀里,他有点虚弱,脑袋枕在她身上,闭上眼睛轻声说:“什么都别做,先让我抱一会儿。”
路棉把杯子放在一边,伸手环住他。
半个小时过去了,她以为姜时晏睡着了,想要动一动身体,却被他抱得更紧。他轻轻蹭了一下,说:“我浑身无力,走不动路了,晚上睡在你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