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敏跟着平车往9病室去。眼看着从15病室出来的那女人,就在眨眼的功夫里,与酸烧伤的女陪护抓挠到一起了。她只好替代女陪护去推车,想推着载着患者的平车脱离战圈。
可两个女人互相撕扯着头发扭打,堵住了李敏的去路。而俩人口中源源不断、花样翻新的污言秽语,打破了李敏既往所有对市井泼妇的认知。
激烈撕扯的打斗,把李敏和平车挤到了墙边。急得李敏高喊“你们撞到刚做完手术的啦。撞到患者啦。不要打啦。”
白喊了好几句,没有起到半点儿的制止作用。
还是闻声出来的几个患者的男陪护,看不过李敏极力护着平车的狼狈模样,上前将两个女人分开。
值班的护士赶了过来,帮着李敏把术后患者送回病室、移床,做好术后的所有交接事宜。打赢了一场的女陪护,还气咻咻地在一边咒骂不休。
而她那刚做完削痂手术的妹妹,也不断地应和她,给她叫好。“姐,你就该这样。撕烂她那张臭嘴。”
李敏扶额,这样的姊妹俩……那个挑衅的妇人是不对,可这姊妹俩没一点羞耻感的底气来自哪儿?
“哎,我跟你说的事情,你都记住没有?”李敏打断她喋喋不休的咒骂。
“记住了。”处于亢奋状态的胜利者,心不在焉地回应。
“那你好好护理你妹妹吧。有事儿找值班大夫了。”
李敏沉着脸离开烧伤病房。
经过处置室的时候,不妨从大开的门里,看到鼻青脸肿的张正杰,在给那胖女人处理创口。脸上有一道抓挠的伤比较深,估计是要留疤痕了。
“小李,进来一下。”张正杰也是听到走廊里的叫骂才出来的。他开口了,李敏只好走进处置室。
“主任,有事儿?”李敏仍是惯常对张正杰的态度。
“给你介绍一下,这是杨大夫的媳妇儿,在咱们医院供应室工作,你跟着叫嫂子吧。这是咱们科新分来的大学生:李大夫,医大毕业的。你肯定也听说了。”
李敏闻言一愣,立即涌起一种怪不得杨大夫那德行的感觉。这夫妇俩,让她顿时产生了半斤八两的匹配感觉,但她还是挤出一点儿笑容打招呼。
“杨嫂子好。你过来照顾杨大夫啊。”
那女人上上下下打量李敏,眼神里明显的越来越重怀疑、甚至是质疑,让李敏感到不安。
“张主任,还有什么事儿吗?没事儿我就回去了。”
“你这么着急走干什么?你怕我?你做了亏心事儿?”
妇人凶狠盯着李敏的眼光,让李敏开始打怵。她舔舔发干的嘴唇,强撑着说:“你刚才和那陪护打架,太吓人了。”
“哼,那对狐狸精的姐妹。你们科就不该给这样的人手术,让她们早死早超生好了。”
“小李,你等我给杨嫂子处理完伤口,我有话和你说。”
“嗯。”李敏只得留在处置室里给张正杰打下手,不停地有眼力见地递点儿张主任要用的东西。
“行啦。回去这两天别沾水,吃点口服的消炎药。”张正杰脱下手套,对那妇人叮嘱。
李敏背转身收拾才用过的器械等,张主任将人送到门口,他的话音飘到李敏的耳朵里。
“你别看人李大夫了。人家是大学生,又年轻又漂亮的,什么样的人找不着。你把心放回到肚子里,人家不会看上我们科这些人的。”
那女人不知低声嘟囔了什么,就听张正杰提高声音说:“好,好,我帮你看着。”
张正杰走回来,李敏已经把处置台归置好了,她跟着拿了钥匙盘的张正杰离开处置室。
“小李,杨大夫媳妇好瞎想。上到快五十岁要退休的罗大姐,下到科里来实习的小护士,咱们医院里的女性,要是谁对杨大夫笑一下,给她看到了,那就要闹腾个没完没了的。在她眼里,是个女人都可能是抢她对象的威胁。”
李敏扬眉,怪不得她刚才用那样的眼光看自己。在偏暗的走廊里,李敏露出了然的表情。
张正杰继续解释说:“杨大夫下乡的时候,也是一表人才的帅小伙儿。他媳妇儿的老爹是大队长。这些事儿,你们这一代没下过乡的不了解,”
“正杰,又要讲你下乡时候的丰功伟绩了?”张主任的媳妇从值班室里出来。
李敏的眼神在夫妻俩身上来回一扫,笑着招呼:“嫂子好。”然后又打趣地问:“嫂子刚才怎么没去处置室?”
“我可不去碍她的眼。这医院里也就新来的,不知道她那毛病了。”女人笑眯眯地回应李敏。
李敏笑着点头,伸手去问张正杰要钥匙盘,“这个我交给护士了。主任回去歇着吧。嫂子担心你,看都找出来了。”
张正杰递过钥匙盘,嘴里说着嫌弃的话,但面部表情却是另一样。“才出来多一会儿,找什么找。我这么大的人了,又不会丢的。”
李敏进了护士办公室,就见俩横眉怒目的护士,围着一个不停擦眼泪的小护士,小声地在安慰她。
“这是怎么了?”
“那个杨大夫趁她扎滴流的时候摸她……”回答李敏问话的小护士,被哭得抽噎的那个拉住了。
这真是个贼性不改的臭流氓。
为什么躺在病床上的原因就忘了?李敏恨不能给他脑袋再来一下子。
“光哭也没什么用的。要不就告诉护士长吧,让护理部和医院去解决?”科里的俩主任明显是不怎么愿意去说杨大夫的,李敏试探着提出一个建议。
哭得稀里哗啦的小护士摇头。
一个护士说:“这事儿可怎么说?那也太难为情了。”
另一个年龄大点儿的护士则说:“要是他到时候否认呢?反招他媳妇儿来科里闹。”
李敏翻个白眼,把钥匙盘丢到办公桌上。“随便你们啦。反正我觉得这种事儿要是不让医院领导出头,他白占便宜成习惯了,会没完没了的。上回他非要给手术室的一个护士灌酒,就把那护士弄哭了。现在人家都躲着他,不跟他的台了。”
“要不就让护士长找护理部吧?”
李敏一边洗手一边听小护士们商议,心里却想这流氓怎么就苏醒了呢?要是醒不过来该有多好啊。
药剂科范主任的家里,坐了几位面色严肃的中年人,男男女女都有。儿科吴主任和长子、次子的面色都很难看。
次子高壮身着军装,两个拳头攥得出声。
尴尬的沉默中,一个中年男人发话了:“吴主任,你看,我们两口子既然是你们俩家的媒人,一手托两家,就是盼着你们两家都好,才出面做这个媒的。但现在范主任出了这事儿,这婚礼确实也不好还按原来的日子举行了。女方的意思,你也知道的很清楚了。你看这事儿,唉。就是婚礼延后举办些日子,又不是退亲,你就给个话儿呗。”
吴主任跟着也是一声长叹:“唉。那就延期吧。我家老范不会有事儿的。”他越说声音越低,到后面就是自言自语的、没有什么底气的自我安慰了。
舒院长毫发无伤地回来了,但是老伴儿却没像她交代给自己那样平安回来。吴主任脸上的愁苦、忐忑不安是裸呈在众人面前的。
“那就等你们家范主任回来了,咱们再商议婚礼的时间了。”另一个中年女人笃定地拍板。
“要是万一我妈回不来、要坐牢了呢?”吴主任的二儿子抬起头,桀骜不驯的的脸上满是愤慨地发问。
“那这婚事就得另说了。我闺女怎么能嫁到有吃牢饭的人家!”中年女人终于撕下装了许久的伪装,脱口而出心里的想法。
吴主任的长子站起来,红着眼圈、声音微微颤抖地说:“这婚不结了,爸。就这么定了。咱们别耽误人家了。”
“哎呦,你这孩子说的是什么话?我家闺女和你谈了快两年,大好青春都耽误在你身上了,你说不结就不结了?你这时候说这样的话,传出去岂不是我们家在你们遇到坎儿的时候背信弃义了?你可不能这么祸害我们家得名声。”
“名声?你们家今儿约齐了媒人上门,是什么意思还用多说吗?哥,退婚。我不信你找不到比他们家闺女好的了。”
女人气得也站起来,声音尖利:“好,退婚。退婚。吴冬,是你们家要退婚的,我家闺女没有什么错,那你要赔我闺女的青春损失费。”
吴主任在气势强硬的次子面前,呶呶嘴唇想发表自己的意见,不料长子抢在他前面说话了。
“退吧。订婚那时候的东西,我们家就不要了。结婚过的那六千块礼钱,你们得返回来。那是我三年的工资。”
“那得算我闺女得青春损失费。”
“我哥……”
“老三,你让我来说。你家闺女和我儿子搞对象的时间,满打满算是十九个月。订婚的时候,我家老范给的金项链,也一千来块了。那个我们家不要了,你家还回来三千块钱,这事儿就作罢了。成不成?”
吴主任拉住二儿子,把早准备好的下一步计划说出来。
女人有点儿不愿意。媒人开口劝道:“大嫂子,这省城说大也大,说小也小。你还犯不着拿着老吴家大儿子的聘礼钱嫁闺女吧?要我说,你就按吴主任得意思退回来一半,以后也好见面。”
女人嘟嘟囔囔道:“这婚事,女不干,烂一半;男不干,连根烂。是他们老吴家要退亲,责任不在我们家。”
媒人立即翻脸:“大嫂子,你要这么说,那就还是‘十一’成亲算了。不然以后你家闺女和谁家孩子谈婚论嫁,可没人敢与你家订亲、过彩礼了。”
另一个男人立即申斥女人:“你闭嘴。吴主任,这娘们头发长见识短的,惯会说这些三不着两的糊涂话。吴冬啊,叔是稀罕你的。唉,这彩礼,唉,”
男人抢过女人的背包,“都在这里了,金项链叔也带来了。”他一边往外掏东西一边对吴家父子三人说话。
“结亲事,是得俩家所有人都高高兴兴的,不带有半点儿勉强的。这娘们昨晚闹腾大半夜了。叔也不好牛不喝水强按头,家里的日子还得过下去。但是叔做主不收你们吴家的东西。”
袋子里的东西掏出来了。媒人伸手,把明显是做两叠预备的钱,抓过来一半递给吴主任,另一半连同装金项链的小盒子,一起塞到女人的背包里。
“照着规矩来,就是全了咱们大家所有人的体面了。这事儿就到此为止,就这么算啦。吴冬,等过些时候叔和婶一定会给你再寻摸。”
吴主任带着长子面无表情地送客人下楼,吴家老二气得狠狠地往门框上砸了一拳。簌簌白灰飘落地面,一大块早起层得墙皮忽哒了俩下,最后还是顽强地立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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