松田阵平履行了他的承诺,把活着的寺岛优树送到了医院。
寺岛活着但没全活,他仰躺在担架上,脸上一片惨白,只有脸颊带着大片血迹(自己蹭到了从血袋流出来的血液)。
路人光看出血量都知道他凶多吉少。
演的非常逼真,看上去可以直接送进太平间那种。
但是警视厅安排好的医生还是装模作样地把他推进急救室,打开各种急救设备,以防组织不讲武德突然闯入结果发现人一点事都没有。
确认完寺岛只是有点晕车,又简单帮他清理了一下后,群演们就站在手术台前聊天侃地。
他们戴着口罩,急诊室的隔音又很好,就算聊天都不怕被外面听见。
寺岛优树躺在他们中间,无影灯明晃晃地打在他的头顶。冰冷的手术刀在他视线可及之处,他却动弹不得。
突然有种被绑在手术台上做人体实验的危机感和恐惧感。
寺岛怔怔心想:这就是蒂萨诺大人每次躺在手术台上的感觉吗?……也太不好受了啊。
在他各种痛苦愧疚悔恨的时候,肩膀突然被拍了拍。
寺岛:!!
三魂七魄差点被吓走一半。
拍他的是其中一位由警视厅的警官扮演而成的医生。
男人不知从哪掏出一套衣服,捧在手上,对寺岛说:“换上吧,等会就要送你去停尸房了。”
寺岛:“……”
虽然我知道都是演的,可你这么一说真的很恐怖啊!
警员无辜回望。
他发誓自己绝对没有收下松田和萩原的贿赂,也绝对没有想吓一吓寺岛的心思。
“我这就换。”寺岛非常心累。
等到他被警视厅从医院偷天换日地带走,又被带到安全屋里接受监视和跟踪保护后,他感觉自己身心疲惫。
明明很轻松地从组织手里逃过了最危险的二十四小时,为什么会有一种度日如年的感觉……
一定是错觉吧。
织田作之助决定随便找一家咖啡厅解决午饭。
他推开名叫波洛咖啡厅的店门,室内的空调带着凉爽的风扑面而来,风铃叮铃作响。
织田作舒了口气。
他挑了个无人的靠窗座位坐下,连忙脱下外套。
今早他还穿着春季的外套出门,一开始还好,越临近正午就越热。
不知道什么时候起,街上的行人都换上了夏装。
织田作之助抓了抓头发,满脸不解:“一转眼就到夏天了吗?”
——明明昨天还是要穿外套出门的早春啊。
“这位客人,您需要点什么呢?”熟悉的男声想起,带着点调侃的笑意。
织田作之助拿着菜单的手一顿,抬头:“波……”
“咳。”安室透打断他,眨了眨眼,示意织田不要叫他的代号:“叫我安室就好啦,不需要用敬语。”
淡金发的男人围着围裙,手里还端着一个托盘。他将一杯果汁放在织田作的面前,笑道:“没想到能在这里遇到高桥,这是鲜榨果汁哦,就当是我请你的啦。”
“……谢谢。”织田作之助慢了一拍才道谢。
他合上菜单,问道:“你怎么会在这里?”
“哈哈,我在这里打工啊。”安室透说。
织田作之助目露同情:“这样啊,辛苦了。”
没想到安室透一个人拿组织和公安两份工资还不够,还要在外当兼职赚生活费。
想到这里,织田作之助顺口问道:“你之前那份牛郎的工作不去了吗?”
安室透没想到他会这样说,回忆起那段社死的经历,表情扭曲了一瞬。
“诶——”
织田作之助的身后传来了一个女孩子的惊呼声,“安室先生以前原来当过牛郎吗?”
织田作回头,看见隔着一张桌子的卡座上坐毛利兰和一个带着发卡的短发女孩。他再探头,看见了占据了另一张桌子的一群小孩。
孩子们热情地朝他挥手,织田作却第一眼注意到了坐在角落,将自己的脸藏在兜帽下面的栗发女孩。
女孩只露出了一点尖细的下巴,似乎隐隐在发抖。
织田作之助皱起眉头。
安室透无奈地跟毛利兰她们解释起了那一段不是很美妙的打工回忆,只不过隐瞒了部分事实,半真半假地说是自己在酒吧当服务员打工,然后被当成了牛郎。
女孩们纷纷感慨:“原来安室先生还有过这样有趣的经历呀。”
安室透无奈笑笑,正打算带过这个话题,却见黑发男人倏地站起身。
安室透诧异地朝织田投去视线。
织田作之助快步走向孩子们的那一桌,弯腰凑近,担忧地问道:“小哀,你怎么了?”
柯南见到他过来,就识趣地从座椅下溜下来,给男人让开位置。
“灰原同学好像有点不舒服。”柯南说。
其实他也不知道灰原哀怎么了,女孩主动跟他换了个位置,一边颤抖一边低声追问什么时候能离开。
但又不让他把自己的异样告诉别人。
栗发女孩一声不吭,只是将小手搭在织田作伸向她的手臂上。
她的手很冷,手心却又汗。
织田作之助皱眉,将她抱起来,手掌安抚地轻拍她的背。
女孩低着头,将脸藏在织田作的脖颈边。
被安全的气息包围,又彻底挡住了脸,女孩紧绷的脊背才微微放松下来。
毛利兰起身,担忧地问:“小哀生病了吗?要不要去看医生。”
织田作之助捞起自己的外套,回道:“我这就带她去。”
毛利兰连忙道:“我和园子跟你一起去吧。”
织田作:“没关系,我一个人就可以了。”
他这么说了,毛利兰也没有强求,友善地说:“高桥先生一个人,照顾小女孩总有不方便的时候。有需要我帮忙的地方,可以打我电话。”
“多谢。”织田作之助没有拒绝毛利兰的善意,“我先告辞了。”
安室透若有所思地看了几眼织田和他怀里的小女孩。
从金发男人身边擦肩而过时,织田作能感受到小哀明显抖了一下。
风铃再次响起,店门将门内的交谈、窥视都隔绝在玻璃之后。
灰原哀肉眼可见地松了口气。
织田作之助走了两步,拉开副驾驶的车门,小哀已经缓过来了,自己爬上座位坐好。
他坐进驾驶座,没有立刻启动车子,而是扭头问道:“小哀,发生什么事了?”
声音中隐约带着冷意,表情严肃。
织田作之助一眼就看出来灰原哀不是生病。
“那个男人……”灰原哀转头,瞳孔一缩,迅速闭嘴转头带帽子,一气呵成。
眼看着小哀又变回自闭模样,织田作之助顿了顿,面无表情地转头。
车窗外站着一个淡金发色的男人,他一只手垂在身侧,另一只手抬起正欲敲车窗。
安室透笑了笑,收回手。
织田作之助降下车窗,冷淡地问:“还有什么事吗?”
“看你们走得急,一定没吃午饭吧。”安室透举起手中的外卖纸袋,递到织田作面前:“给。”
织田作之助没有接,一手握着方向盘,一手搭在车窗上,无声地看着他。
安室透的手悬在半空,迟迟没有人接过他手里的袋子。
车内车外一片寂静,灰原哀更加没有出声,恨不得那个男人快点离开。
半响,安室透叹了口气,低声自言自语道:“怎么这么护短……”
他很快重新扬起笑脸,主动探头,隔着织田作朝坐在副驾的女孩道歉:“似乎是我吓到你了,实在对不起,我也不是故意的。咳,我们之间有点误会。”
织田作之助回头去看小哀。
被两道视线注视着,灰原哀不适应地动了动身体,咬牙道:“没、没关系,是我身体不太舒服,不关你事。”
安室透耸耸肩,将纸袋往前递。
织田作之助终于抬手接过,将纸袋放在腿上,问:“波本,你好端端的,为什么吓小哀?”
灰原哀整个人都快跳起来了。
这个笨蛋在说什么啊!这不是自爆马甲吗!
安室透眼中闪过愕然,很快反应过来,迅速警惕地左右转头查看。
见状,织田作之助补充道:“没有窃听,百米内除我们之外没有人。”
“你一直这么直接吗?”安室透面露无奈之色,轻声喊出织田的代号:“蒂萨诺。”
灰原哀再也克制不住自己的颤抖,探身用力抓住织田作的手臂,说话的声音像是从牙缝中挤出来似的。
“高桥,我真的不舒服,别聊了。快点开车带我去医院!”
织田作之助信了,他立马应了声好,转头对安室透说:“我先走了。”
——现在是你在吓她了。
安室透心想。
“慢走。”安室透松开压着车窗的手,后退一步,“另外,纸袋里的三明治是我跟着苏格兰新学的,你们是第一位试吃的客人。下次来波洛,记得告诉我味道如何。”
织田作之助没有对安室透公然把他们当试吃小白鼠的行为做点评,只是认真地点头应下:“我记得了。”
车窗缓缓升起,织田作想把纸袋放好,却被小哀接了过去。
他没有在意,放下手刹,准备飙车到米花医院。
“坐稳,系好安全带。”织田作提醒道,“等一下车速可能会有点快。”
“不必。”
织田作之助踩油门的动作停顿,扭头看她:“嗯?”
灰原哀慢慢停止颤抖,她深吸口气,冷静地说:“回博士家就好,我没生病。”
她余光瞥见车窗外还站在金发男人,立即催促道:“快点开车!”
“好。”
安室透目送车辆缓缓驶离,他哭笑不得地摇摇头,转身回去波洛。
在平稳行驶的车辆中,织田作之助正在被小哀斥责。
“你是笨蛋吗!你明知道他是谁还直接叫他的代号,这不是上赶着暴露你的假身份?!”灰原哀很生气。
织田作之助却问道:“所以真的是他吓到你了。你的身体确实没事吗?”
“我好得很。”灰原哀没好气地说:“他是组织的人,我是被组织追杀的人,我能不怕吗?”
织田作之助紧握着方向盘的手指缓缓放松,“没事就好。”
“事情很大好吗……你已经暴露身份了,我们要立刻转移。”灰原哀冷静地说:“你开快点,一切还来得及。博士还在家里,要通知他一起走才行。”
织田作之助疑惑道:“为什么要走,波本不会上报组织的。”
灰原哀反问:“你怎么知道他不会。”
“因为他是卧底啊。”
“……”
灰原哀的表情有些崩坏,再也无法保持冷静,声音提高了一倍:“你说他是什么?!”
织田作之助耐心重复了一遍:“他是日本公安派去的卧底。”
“你可能会有些意外,我也是前不久才从苏格兰那里知道的。”男人的口吻很随意。
灰原哀这才从惊惧中想起来,金发男人刚刚说他是从苏格兰那里学到的三明治做法。
苏格兰在组织眼里是死去的卧底,波本如果真的有心加害他们,就应该会上报组织才对。
也不排除他是故意提起苏格兰,以此威胁他们。
灰原哀谨慎地问:“波本与苏格兰……”
织田作之助目视前方,一边打方向盘,一边坦然答道:“波本跟苏格兰是警校就认识的朋友,关系一直不错。”
灰原哀的表情逐渐麻木。
“我记得你们以前在琴酒手下是同一组?”灰原哀问道。
织田作点头:“我、波本、苏格兰、莱伊。”
好极了,一个叛徒、三个卧底。
说不定组织里还藏着别的卧底呢。
灰原哀心想。
“有啊。”织田作之助说。
灰原哀这才惊觉她把自己的心里想法说了出来。
但这已经不重要了,灰原哀简直不敢相信自己听到了什么。
“组织里还有卧底??”灰原哀惊叹道。
“唔,不太清楚是卧底还是想要一起叛逃。”织田作之助说,“她对我说她是‘自己人’,但我没搞懂什么意思……”
灰原哀:“是谁?”
织田作:“日卖电视台的女主持人,水无怜奈,代号是基尔。我想你应该对她有点印象?”
非常有。
灰原哀心想,昨天才在电视上看到她来着。
织田作:“之前被困在地下车库的时候,就是她支开组织的人,帮我们逃出来的。”
灰原哀很谨慎,皱眉道:“就算是这样,你也不能掉以轻心。没弄清她的真实立场前,不能轻信他人。”
织田作之助应了一声,迟疑片刻,说:“但我觉得她是好人。”
“又是你的直觉?”
“嗯。”
闻言,灰原哀望着窗外飞快往后倒退的景物陷入沉思。
织田的直觉一向很准,难道……
不过不管是哪一个,灰原哀现在心里只有一个疑问。
——组织这么多卧底和二五仔,怎么还没倒闭反而越做越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