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少慈对于怀里突然多出来的女子,略不知所措,双手悬在空里,不敢乱动。
低下眼看她,视线不经意间落到露出来那一截白净纤弱、线条优美的脖颈,呼吸一滞停,有片刻怔然。
扶月玉颜画着清淡的妆容,尤其那花钿耀眼,墨发翩垂细腰间,衬得不盈一握。
柳眉下,似扇子的睫毛一颤一颤,好看又勾人。
纤手拽着他衣襟。
尔后,陆少慈忙偏开脸,侧对着她:“娘子,你无碍罢。”
语调有些不稳。
街道不远处,跟随在马车一侧的小秦看着举止状似亲密的两人,下意识掀开车帘。
“郎君,我好像见到扶二娘子了。”
前一脚才说到念经文时辰了,后一脚便驱着季府马车出外,过于不把人放在眼里。
叫扶月看见了,于礼于情皆不太合适,所以,他才想着要不要避着点,征求一下季玉泽的意见。
季玉泽慢抬眼,目光悠悠地透过帘子掀起来的那角,遥遥地落到他们身上。
入眼的是扶月脸微红地向陆少慈颔首,恰逢有小孩差点撞上她,他灵敏地伸手一拉,她发尾扫过他手。
陆少慈眼神略闪躲,觉得失礼,冒犯了人家娘子,赶紧松手。
但两人还是靠得很近,不足一步之遥。
小秦八卦之心燃起,看得津津有味,不得不说,俊男美女,不失为一对才子佳人。
季玉泽没多看,收回视线,轻轻地敲了敲木板,语气平伏地唤回他:“走罢。”
接着放下帘子,似乎对此不感兴趣。
扶月没工夫与陌生男子寒暄,道谢后就想离开,如果回季府,扶媛若不在,怕是得尽快报官。
急忙忙间掉下一淡蓝色荷包,她头也不回地小跑离开,长发、薄纱随风微微扬起。
似随风而飞的蝴蝶。
陆少慈看见荷包时,人已走远,他弯腰拾起,独特的香味扑鼻。
上面刺绣简洁,只有一轮明月,手指拂过针线,绣工不凡,布料滑顺,大家小姐才用得起。
纠结几息,将荷包挂在腰间。
因为他觉得将女儿家的荷包放到身体其他地方,隔着不厚的衣裳,多少有些暧昧,还是腰间妥当。
不知还会不会再次遇见那位娘子,既是他人之物,无关贵重,捡到应寻机会归还。
一开始,扶月并不想惊动季府的人,先是问府门的守卫,他们回答是并无见过扶大娘子。
一人看岔了情有可原,两人皆道没,那便是没。
可她还是选择慎重,回房间找了一趟,没人。再到府内问丫鬟、小厮,得到的都是意料之内的答案。
不知晓是谁传到季夫人耳中,她派田嬷嬷前来问发生何事。
扶月没隐瞒,一五一十尽数道出。
正在和京城其他夫人赏花的季夫人得知此事,眉间漫上一股忧愁,叹今年诸事不顺。
唤人去报官,让扶月莫急,待在府中等候消息。
扶月站在窗帷前,努力地回想之前的细节,怕有所遗漏,大白天的,凶手为何如此猖狂。
一定忽略了什么。
扶月咬着唇,转身走到书桌前,举起笔,在白纸写下两个重要地点。
成熙坊、安乐坊。还有,站在街道尽头玩耍的小孩,人来人往的,可能会目睹扶媛被抓也不足为怪。
是了,那位由始至终都没加入过玩石头行列的小姑娘,记得她冲出安乐坊的时候,对方还看过来了。
思考了小半天,扶月坐不住,又准备出去一趟,但向季府管事借了名小厮,这样安全点。
既是为了扶媛,也为了自己的攻略。
找到有关于凶手的线索,指不定季玉泽会对她另眼相看,即便可能性微乎其微,还是想尽力一试。
季明朗在京城的势力不容小觑,官职虽比不上丞相,但备受皇帝重用。
季府报官后,官员得知是他府上的来客失踪,立即派人着手调查,交给刚解决掉花季少女接继惨死一案的大理寺两位少卿。
很显然,他们并未把两案联系起来,只是以为又出现了新案子。
只有陆然收到消息后,脸染上凝重。
林平倒不以为然,在前往成熙坊取证的路上闲道:“不过才不见一会儿,这就大费周章地遣我们出来,别等一会儿人便自个儿回府了。”
这种事在上任大理寺少卿之位后出现过好几回。
“大家娘子就是不一样。”他想到了以前的一桩事,藏在衣袖中的手微微握紧。
陆然打量一遍成熙坊附近的店铺,手抚着腰间长剑,听了这番话,有些不赞同。
“听说这次的失踪女子也是身着红衣裳。”他缓缓说出心中担忧。
林平一怔,随后道:“陆兄这是认为此案与上一案有干系?可犯人已抓拿归案,他也亲口承认全是他所杀。”
陆然不语,抚开衣摆,踏步入成熙坊,只那蹙起来的眉头未松过。
太阳渐渐西移,余晖染红天边白云,梦幻的金色为整座京城铺上唯美的金纱。
季玉泽从外回来之时,撞上要外出的扶月,她望着正好踩着轿凳下来的他,迈到门槛的脚停了一瞬。
听闻他一旦念经文会花上一日的时间,用废寝忘食来形容也不为过。
知晓季玉泽那时说要念经文是一番让她离开的体面说辞,但亲眼证实,多多少少有些不是滋味。
扶月放缓步子,小秦看到她了,先行行礼:“见过扶二娘子。”
她嗯了一声,看向面上无任何波澜的季玉泽,遵守礼数地喊:“季郎君好。”
季玉泽不冷不热的眼神落到她的脸,头稍微向下一动,当作打招呼。
小秦自知是一名奴才,不好过问主子太多,只扶月不拘小节,待下人极好,平日遇上总会多叨几句。
他多问:“扶二娘子这是又要出去?”
扶月指尖一动,没忽视又这个字:“嗯,有急事。”
“那就不打扰扶二娘子了。”小秦识趣地中断话题,怕自己阻碍办事,惹人不快。
不等她开口,又有一辆马车缓缓而来,停在季府门前,下人揭开帘子,陆少慈露出半张脸。
在弯腰下来之际,他腰带上挂着的荷包尤为显眼。
扶月第一眼便看到了。这不是她的吗?
他们四目相对,陆少慈嘴角一下子扬起笑,颇惊喜:“娘子?”
季玉泽看了一眼那个与陆少慈华服颜色格格不入的荷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