萩原研二和松田阵平想起身,织田作之助一手一个,手臂青筋鼓起,将他们牢牢按在原地。
两人疑惑地看着织田作,而他只是摇了摇头,示意别动。
织田作之助在赌,赌他看到的未来是准确的,基尔不会伤害他们。
天衣无缝持续启动,无缝衔接,从无数个连起来的六秒确认基尔的无害。
就在基尔离他们只有一步之遥的时候,织田作之助终于从异能力中“看”到了他想要的未来,微微松了口气。
他半直起腰,两只手分别摁在萩原和松田持枪的手上,压住他们的枪口,以免他们条件反射抬枪射击。
萩原和松田心中有了猜测,从善如流地垂下手,只是仍然绷紧神经,时刻可以反击。
——就算是织田认识的人,也不能确保不会反水卖了织田啊。
“哒。”
脚步声落下,下一秒,手电筒的光直直照了进来,只是光束偏下,大部分的光源都打在了地板上。
即便如此,手电筒的微光也足以让基尔看清这个角落躲了三个大男人。
最中间的红发男人头发凌乱,全身上下灰扑扑的,脸色苍白,唯有那双蓝灰眼眸依旧澄澈,灼灼有神。
手电的微光也照亮了基尔的脸。
两位警官十分震惊,这不是日卖电视台的水无怜奈记者吗!
为了采访和追踪报道,她可跟东京都警视厅打过不少交道,是老熟人了。
就连她也是组织的成员?!组织的爪牙竟然无处不在!
这一瞬间,两人再一次刷新了对组织的认识。
微光中,织田作之助抬眸,基尔低头,两人无声对视。
cia传来消息,蒂萨诺很可能与fbi的赤井秀一关系密切,很可能已经达成协作,成为fbi的证人。
但从基尔对蒂萨诺的过往了解,再结合今天日本公安的动向,她更偏向于蒂萨诺向日本公安投诚。
更别说蒂萨诺曾救过她和她的父亲,于情于理,基尔都应该帮他一把。
基尔面无表情,如织田作之助“看”到的那样,唇瓣微动,以口型示意:[我掩护你们,快走。]
做完这一切,她像是什么也没看到一样,非常自然地转身对她的临时手下说:“什么也没有,你看错了。”
男人有些怀疑:“可是我刚刚真的听到有动静啊。”
基尔走到他面前,神情很冷:“你在质疑我?”
男人连忙解释:“我不是这个意思,您误会了。”
眼前的女人是拥有代号的高级成员,而他只不过是组织底层打手,他哪里敢提出质疑。
嫌命太长吗。
“别疑神疑鬼地耽误我时间,要是你害我没能抓到蒂萨诺……”
寒意从脚底往上蹿,基尔的声音落在男人耳朵里,让他不由得打了一个冷颤,连连倒退几步低下头。
“十分抱歉!”
“他们应该往另一边逃了,叫队员跟着你去搜。”基尔吩咐完,又意味深长地说,“好好表现,抓到蒂萨诺,组织不会少了你的奖励。”
“是!多谢您的指点!”
男人唰的涨红了脸,脑子里顿时都是升职加薪,振奋精神,立即带了一队人,转头就往另一个方向狂冲。
蠢货。
基尔在心中嗤笑,冷着脸带着剩下的人继续在这个方向搜查。
只是有意无意地越走越偏,最后不仅把组织的人带离了这个方向,甚至留了一道缺口给蒂萨诺潜逃。
角落的三个人彻底放松了。
两位警官有一肚子疑虑,只是现在并不是谈话的好时候。松田阵平探头侦察,“……没人,安全。”
“我打头阵,萩,你看着点织田。”
萩原研二扶着织田作之助起身,点头。
织田作之助很想说自己只是一时脱力才会看起来虚,可另外两人都没有要听他解释的意思。
直接把他的待遇从冲锋陷阵的英勇战士降成伤号。
萩原研二像护送比瓷还脆弱的,却无比重要的大人物一样,紧紧跟在他身侧,从不远离他超过两个身位。
不至于,真的不至于。
织田作之助抗议失败,彻底沦为后勤。偶尔指指路,避免松田阵平撞上敌人。
红点地图越缩越小,很多区域都黑掉了——琴酒的轰炸无意间破坏了很多摄像头,还有部分完好的摄像头也即将用空电池。
剩下的足以支撑到他们离开。
在基尔的暗中帮助下,三人十分顺利地离开地下停车场。
地面上果然十分混乱,黑衣人与穿着制服的警官有来有往,打的不可开交。再往远一点看,可以看见在警方指引下惊慌逃跑的民众。
“我们去和苏格兰汇合,他在等我们。”
织田作之助看着手机里诸伏景光发来的定位,对另外两人说道。
两人没意见,跟着他去找苏格兰。
在见面前,松田阵平想探听苏格兰底细,于是追问道:“织田,你觉得苏格兰为人怎样,你跟他关系好吗?”
毕竟从邻居口中听到的苏格兰就像一个纯纯黑/道头头,听起来就不是个好人。
一旁的萩原研二不动声色地竖起耳朵。
“苏格兰?他实力不差,人也不错,我跟他是朋友。”织田作之助说。
萩原研二试探着问:“你们做过哪些任务?当然,不方便说就算了。”
倒也没什么不方便。
他倒是无所谓,涉及苏格兰……不过苏格兰已经脱离组织,又曾是卧底,这些任务都是过去式,说说应该也无妨。
萩原想听,织田作就随便挑了几个任务说给他听。
两位警官听完,一时之间陷入了沉默。
组织派下来的能是什么好事,大到暗杀,小到给组织发展壮大的路上添堵的对家找事,包括但不限于偷窃关键资料、做掉或收买重要人士、在关键场合潜入搞破坏等等。
织田作之助自己说完都意识到了不妙,连忙打补丁:“但是,苏格兰心地善良,厨艺也不错,从不滥杀无辜……”
“咳,总之,他是个好人!”
织田作之助掷地有声地下了结论。
萩原研二:“……”
松田阵平:“……”
嗯嗯,虽然他无恶不作,但他是个好人是吧。
就无语。
松田阵平忍不住翻了个白眼,就连萩原研二都欲言又止地拍了拍织田作的肩,神情微妙:“你真的没有被骗吗?”
织田作之助坚强道:“……真的没有,你们看到他就知道了!”
见面后。
“怎么是你/你们?!”
两位警官以及苏格兰瞳孔地震,脱口而出。
松田阵平犀利道:“你就是苏格兰?”
“……我是苏格兰。”诸伏景光迟疑问道,“你们就是跟在蒂萨诺身边,被意外卷入枪战现场的普通市民?”
两位普通市民:“……对,没错,我们是普通市民。”
只不过是上过警校,拥有警官证,手里还抓着手枪的普通市民罢了。
三人面面相觑,彼此都震惊到失语。
现场气氛一时十分尴尬。
织田作之助纳闷道:“你们认识?”
这该怎么回答啊。
松田和萩原陷入沉思,说认识也不对,说不认识也不好。
要是对方跟降谷零一样接了卧底任务,还在潜伏期,他们总不能暴露他的身份。
倒是诸伏景光看出友人的为难,主动道:“我们是警校同期。”
这么简单就说出来了?!
另外两人十分震惊地看着景光。
织田作之助淡声道:“原来如此。”
就这?就这??
反应也太平淡了吧!
等了半天也没等到下文的萩原和松田十分无奈。
“先撤,你们回头再接着叙旧。”
织田作之助主动招呼众人离开。
诸伏景光率先响应:“我的车停在附近,跟我来。”
“希望还没被炸掉。”松田阵平嘟囔道。
萩原研二没好气地说:“小阵平,别乌鸦嘴。”
织田作之助感慨:“你们关系真好。”
诸伏景光笑笑:“我们在警校受训时就是好友了。”
诸伏景光无意间看见织田作缠着绷带的手,担忧地问:“蒂萨诺,你受伤了吗?你的脸色好差。”
没等织田作开口,萩原和松田你一言我一语,将织田作的老底抖了个精光。
诸伏景光光听描述都觉得不对劲,别人不知道,他还能不清楚吗?
蒂萨诺可是组织专门培养出来的杀手,不仅能从残酷的训练营活下来,实力也跟琴酒不分上下,哪儿会这么脆弱!
这里面一定有问题!
织田作之助却觉得他现在有些不妙。
别看他能面不改色地跟上诸伏景光,其实内里全靠意志力在支撑。他忍不住咳了几声,忍住想呕吐的欲望。
他的喉咙十分干涩,呼吸间都仿佛带上了血腥味。
除了“疼痛”以外的所有感觉,他都能感知到。
好在诸伏景光的车离他们不远,也没有被炸掉。
众人迅速上车,诸伏景光发动车子,准备撤离危险的战火中心。
在车上,诸伏景光说:“其实你们再不出来,我就打算进去找你们了。”
松田阵平:“人有点多,差点被堵住,好在遇到人帮了一把。”
诸伏景光好奇问道:“谁?”
“日卖电视台的女主持人,水无怜奈。”
这下,诸伏景光真正吃了一惊。
“电视台的女主持怎么会在枪战现场?”他胡乱猜测道,“不会失去战场中心做现场转播吧?”
这也太勇了,何况现场已经被警方联合封锁,这也能被她混进去。
坐在副驾驶的松田阵平却古怪地看了景光一眼,问:“你不是跟织田混同一个组织?”
“是啊。”
松田阵平:“那你怎么不认识水无怜奈。”
这两者之间有什么关系吗?
诸伏景光不解。
后座的萩原研二干脆挑明:“水无怜奈就是基尔,你没见过基尔?都在同一个组织,她看起来还混的不错,你多少应该听过才是。”
“诶——水无怜奈是基尔?!”诸伏景光十分震惊并产生了怀疑。
有代号的人都喜欢神秘,很多时候彼此见面不相识。
他没见过基尔,也属实正常。
织田作之助出声作证,并为基尔背书:“基尔说她是我们的‘自己人’,具体是哪一方的人,我就不清楚了。”
这……
诸伏景光开始思索是水无怜奈是哪一方的卧底。
首先排除警视厅,其次排除日本公安。
难道她也是fbi的人?
车子终于成功离开火拼现场,向诸伏景光的安全屋驶去。
大家都安全了。
直到这时,一直处于高度紧张状态的织田作之助才真真正正地放松下来。
这一放松,原本被压下的病痛立即反扑。
“咳咳咳咳!!”
织田作之助咳的像是要把肺也一起咳出来,他以手掩唇,却收效甚微。
车上的人都被他吓了一跳。
同在后座的萩原研二连忙扶他,轻拍他的后背帮他顺气,着急问道:“你怎么了,哪里受伤还是哪里不舒服??”
松田阵平坐在副驾,半探身看向后座,眉头紧锁:“我们一直盯着,织田没中枪啊。”
除了织田意外划破的手掌外,他们可以说是全员无伤。
至于织田的手,及时缝合再打个破伤风就不会影响后续的日常生活。
还是那个问题,织田怎么会一副重病的样子?
松田阵平不由得问道:“织田,你生病了吗?”
在驾驶座的诸伏景光浑身一震,他从后视镜里看到咳嗽不断的红发男人,像是想到了什么,脸色逐渐苍白。
等织田作之助终于缓过来,萩原研二却敏锐地察觉到他手心的一抹红色,连忙掰开他的手。
“你吐血了!”萩原研二神情严肃,探头对诸伏景光说,“快去医院!”
织田作之助拦下他:“不行——”
“那你倒是说说为什么不行!”萩原研二怒道,“都吐血了还不去医院,你是想干坐着等死吗?”
织田作之助接过松田阵平递来的纸巾,把手心擦干净。
“织田……”诸伏景光开口叫了他的真名,嗓音沉沉,声音却放的很轻,颇有种小心翼翼的感觉。
他一开口,大家又都安静下来。
这声音一听就像知道内情。
“你不去医院,是因为医院帮不了你,是吗?”
织田作之助沉默片刻,“嗯。”
“……是因为那个吗。”
织田作之助没吭声,诸伏景光就知道他猜中了。
“今天为什么突然回了旧公寓,”诸伏景光直视眼前,握着方向盘的手却不断收紧,平静地问:“你不可能不知道你家刚被组织的人翻过,旧公寓放着什么,让你不顾危险也要跑这一趟。”
这织田作是真不知道,但他解释不清,干脆就不解释了。
“拿点东西,小哀要的。”织田作含糊不清地说。
诸伏景光知道灰原哀的性格,她会开口,说明这东西十分要紧。
“是什么?”诸伏景光追问道,“她要你拿什么东西。”
这次,织田作之助沉默了很久。
诸伏景光却很固执,坚持要得到一个答案。
“……药,”织田作之助暗暗叹了口气,知道今天这关是过不去了,索性放弃挣扎,“小哀给我做的,从来治疗我身体的药。”
萩原和松田十分茫然,听的云里雾里,完全猜不出他们在说些什么。
好不容易听懂一句,却发现事情似乎很不妙。
“什么药?”萩原研二疑惑问道,“织田,你真的生病了?什么病啊。”
区区人体实验留下的副作用罢了。
但织田作之助敢说吗,他不敢。
他只能再次含糊其辞:“就是会影响身体健康的病而已,是暂时的。”
好家伙,听君一席话如听一席话。
萩原研二无语:“总该有个名字吧。”
见他不想说,诸伏景光也理解。人体实验什么的,听起来就容易引来异样的眼光。
尽管他知道萩原、松田都不是那种人,他还是会尊重织田的选择。
诸伏景光选择帮忙转移话题:“药拿到了吗?”
“没有。”
“拿到就好……诶?!”诸伏景光震惊,“你没拿到!”
织田作之助沉痛点头:“不知道是谁把我的药拿走了。”
说到这里,织田作之助就很是生气,忍不住说:“说起来,这已经是第二次了。”
“我的药被人偷偷潜入房间,拿走了两次。第一次还好,多少留了一点给我。现在倒好,两瓶药全都不翼而飞。”
“虽然当场为了躲过组织的监视,药被小哀做成了糖果模样,可是也不能……”织田作之助无奈叹气,“希望他们不要真的当做糖果吃下去。”
不过那个药难吃的要命,正常人只要舔一口,就会立刻吐出来吧。
萩原研二却越听越不对劲,副驾的松田阵平探了个头,跟他无声对视了一眼。
“萩,”松田阵平声音听起来有些心虚,“你说那个是不是……”
萩原研二:“……”
织田作之助疑惑:?
人命关天,由不得他们犹豫。萩原研二立即将他们带走的“糖果”外貌、发现的地点都形容了一遍,问:“是不是这个?”
织田作之助眼睛一亮,毫不犹豫点头:“对!就是这个!原来是被你们带走了啊……”
萩原研二还没来得及说话,一直默默听着的诸伏景光咳了一声,尴尬道:“第一次被拿走的药,我知道在哪。”
织田作之助一惊:“你拿了……”
诸伏景光飞快摇头,这个锅太严重,他绝不帮zero背!
“总之,是谁拿的我回头再告诉你。你只需要知道,药现在在公安手里……”
诸伏景光越说声音越小,既心虚又心痛。
zero,你好端端的拿人家的药做什么啊!
这还是“躲着组织监视”,辛辛苦苦偷运出来的药,这不是耽误织田治疗吗!
织田作之助:“……”
苦寻药而不得,原来偷药贼竟在我身边!
萩原研二急忙补救:“我没上交!药在我宿舍,我们转道去拿。”
“不过,”萩原研二闭了闭眼,一字一顿地说:“药在我手里,你可以拿回去。但要告诉我和小阵平,你生的什么病,为什么吃药还要躲躲藏藏的。”
“前因后果,一字不漏,我全都要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