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朗参加完欢迎会,便一刻也没多耽搁的返回听风院——
昨天江临闲着无事做,出去山上溜达了一圈,扛了一头鹿回来。鹿肉最是鲜嫩,用来烧烤简直是无上的美味儿。薛朗昨天特意调制了些调料,把肉腌了一晚上,今天打算烤着吃。
就薛朗、江临、苏寒三个人吃,人少无需多复杂,点上一个炭盆,阿土在一旁烤给三人吃。薛朗特意拿了一坛酿的果酒出来,白酒还没酿好呢。三人一口酒一口肉的吃,小日子别提多美!
“酒好肉香,神仙的日子也不过不如此吧?”
苏寒酒量浅,且酒会上脸,喝一口酒,面瘫脸就粉红粉红的,喝三杯眼睛就有些迷瞪。这几日常与薛朗、江临喝酒,酒量差得江临这么耿直的少年都忍不住好笑了。
苏寒倒是振振有词:“吾乃学医之人,要使针、使刀的,烈酒饮多了手抖,于医术不利,不可贪杯也!”
听得江临满腹的钦佩,忍不住举起酒杯:“苏医生果然是仁心仁术仁医,江临佩服,敬苏医生一杯!”
苏寒一听,差点从椅子上掉下去,指着江临问道:“明知我酒量差还敬酒,你确定你这是佩服?莫不是借机灌酒?”
江临一愣,摸摸头,不好意思的道:“还真是佩服,苏医生喝水,我干了!”
说完,咕咚一杯灌下肚去。旁边围观的薛朗看得哈哈大笑。
三个真假光棍乐淘淘的吃肉喝酒,正热闹呢,万福来报:“禀大郎,门外有自称太子殿下家仆的人持着信物,给大郎送礼!”
“谁?”
薛朗连忙把嘴里的肉咽下去,问道。万福又报了一遍,递上信物。
薛朗看了看,是一块玉佩,他不知道是不是太子建成的,不过,想来在苇泽关能打着他旗号送礼的,也没谁了,应该是真的。
“且去看看。”
放下酒杯、筷子,抹抹嘴出去侧门处看——
只见门外一个做家仆打扮的中年男子,带着人侯在门外,身旁停了一辆宽大的马车,比专门拉重货的四轮马车小,不过也比一般乘坐的马车宽大些。
男子显然是认识薛朗的,见薛朗出来,立即躬身行礼:“老奴见过薛郡公。我家主人钦慕薛郡公之人品风采,特命我送来书信一封及稍许贽礼,请薛郡公过目。”
薛朗看看用布匹盖着的马车,接过书信一看——
不知是不是太子建成亲书,书信中的一手毛笔字却跌宕遒丽、力透纸背。薛朗虽然没练过毛笔字,不过也有几分欣赏水平,忍不住在心底喝彩一声好字。
说来生成古代的贵胄公子也挺不容易的,君子六艺那是都要学,特别是书,更是从小就练起。现代的孩子们说负担重,学得多,跟古代的贵族子弟一比,其实功课真不算多。可见,要培养人才,自古以来都如此。
在现代的时候,薛朗也参观过太子的弟弟未来的太宗陛下的字,确实称得上书法大家。太子的字与他弟弟不同,另有风格,不过也是一笔好字。
李唐皇族在历史记载中,善书的子弟就有许多个,想来是家学渊源的缘故,或许也与时下风俗习惯有关?
“薛郡公?”
看薛朗拿着书信出身,半天没反应,太子的家仆忍不住出声喊了他一下。薛朗连忙回神,细细的观看书信——
然而,其实看得十分懵懂!太子殿下高估了薛朗的文言文阅读水平,用词太过文雅,薛朗看了三遍都还是一知半解,一半是猜的。
于是,薛朗一脸诚实的望着来人,装都不用装,满满的的不好意思,道:“说来惭愧,薛某才疏学浅,太子书信用词太过文雅,我完全看不懂。劳烦贵仆转达,惭愧惭愧。”
来人嘴角忍不住抽了抽,满面尴尬的接过薛朗退回的书信,干巴巴的道:“老奴定会转告主人,然则这车贽礼乃是我家主人之心意,还请薛郡公收下。”
说完,朝车旁的人点点头,那人便一把掀开遮盖的布匹——
满满一车的金银器物!
今天难得的有点儿不暖和但还算明亮的太阳光,在阳光的照射下,光芒直刺双目,薛朗忍不住揉了揉眼睛,再看,刺眼的光芒如故!不是做梦!
“嘶!”
身后的江临和苏寒,也被刺激得倒吸一口气,那吸气声大的,薛朗在前面都听得一清二楚。苏寒还在小声的念叨着:“如此一车金银,可安享数代矣。”
薛朗心说,以长安城的物价,这么一车金银如果换成钱财,“长安居,大不易”就是笑话了!
来人显然把一切看在眼内,略带得意地道:“这些器物皆是我家主人赠与薛郡公的,上面并无敕造之标记,尽可随薛郡公之意处置。我家主人说,区区薄礼,不成敬意,愿与薛郡公结布衣之交,叙兄弟情谊。”
薛朗面色严肃起来——
在这个名声气节关乎性命的时代,事关操守德行,不得不严肃。
薛朗正容道:“多谢太子看重,然则,薛朗长于异国,出身卑陋,差点儿冻死在荒郊野外,是平阳公主殿下救了我,又蒙殿下不弃,任用我做府僚,信任于我,委以重任。公主对我有救命之恩、知遇之恩。薛朗虽出身卑陋,但也不是忘恩负义之人,公主之恩大过天,我当肝脑涂地以报之。且我对太子殿下来说,无有半分功劳可言,如若我见利忘义,弃公主大恩于不顾,转投太子,便是二心之人,这样的人,太子还敢用我吗?所以,这礼物只能原物奉还,劳烦贵仆转达!”
说完,也不管来人的反应,直接吩咐万福:“万福,送客!”
“喏。”
万福立即代为送客。
来人面上一阵青一阵白,冷哼一声,转身走人,当然,没忘记带走那一车光芒刺眼的所谓的贽礼。
“你俩儿这么看着我做什么?”
薛朗刚转身进去就迎上两双崇拜的眼睛,不禁吓了一跳。江临毫不犹豫的竖大拇指:“大哥好德行,小弟当向大哥多多学习才是。”
苏寒赞同的点头道:“苏寒亦然,如若换成我,恐难做到薛咨议这般干脆。”
薛朗捂着胸口,叹道:“你们高看我了!我长这么大,第一次看到这么多金银一起出现在我眼前,好震撼!只是不能要的东西,再心痛也没办法!话说,原先觉得我也算有钱了,如今一看,感觉好穷!”
苏寒一双眼几乎化作铜钱的模样,一副心有戚戚焉的样子:“我亦然。从未觉得自己贫穷,今日之后,方知苏某之贫寒。”
薛朗长叹:“然而,再穷也不能要那些东西啊!”
三人对视一眼,齐齐一声叹。苏寒道:“薛咨议之心伤,唯有美食、美酒可治愈。不如我们努力把鹿肉吃完吧!”
薛朗正色道:“这个建议实在,我确实需要美食来慰劳我被刺伤的双目。”
三人捂着还有疼痛未消的心口,嘻嘻哈哈的又围拢到桌子边,继续吃他们的烧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