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飞阳重新回到岸边,这时的天已经蒙蒙亮起。
他走了一夜,这些人也在岸上等了一夜,其实为什么等大家心里也不清楚,因为在他过河的一刻,就无法判定他是否能活着回来,或许只是约定俗成的在这里等,当看到跳下河,所有人全都站起来迎过来。
每个人脸上或是欣喜、或是忧愁。
刘飞阳走上岸,浑身湿漉漉的,只是露出一排白牙,他没有多说什么,也不没有解释,从某种意义上来讲,这些人能过来是对他处理办法的不认同,但也可以说成是对他的关心,哪怕是掺杂着其他因素,都来了,就是认同。
走在最前方的神仙眼中五味杂陈,这里的距离太远,又是在山林中,声音能传递五公里是极限,所以他们也无法听见炮火连天的声音,不过也都知道,他去了河岸对面,辗转几个小时,一定发生了很多事情,按照刘飞阳的性格,绝不可能半路折返回来。
难道是那边的事情解决了?
尚土匪已经被消灭?
他已经与颂莱达成了某种协议?
人们心中不断猜想着。
刘飞阳看了一圈,随后脸上的表情与刚刚在河对岸截然相反,丝毫看不出病态和冰冷的样子,犹如老友重逢一般道“怎么都用这种眼神看我?难道不认识了,就走了几个小时而已,在这样看我,我就害怕了,深山老林里,你们太吓人…”
确实,面对十几道。
树林里还有几百道目光的沉默注视,着实让人不舒服。
神仙走到他身前,抬手拍了拍肩膀,叹息道“能回来就好…”
声音很沉重,重到足以让每个人心中的石头落到地上。
所有人的疑问和千言万语,此刻都汇成一句话,回来就好。
刘飞阳继续微笑着“感谢大家能前来,好意飞阳在这里心领了,已经折腾一夜,飞阳心中愧疚不已,现在请大家联系之前来时的交通工具,我们出山!”
“对,出山!”
“出山!”
马何以及新门的几位老板已经激动的喊出来,至少从目前来看,刘飞阳完整而归是最好的结局。
躲在人群后方,还有两个相互依偎的身影,是秦芳靠在水丘静身上,秦芳一手捂着嘴,眼巴巴的看着前方的身影,她想开口,却发现那道目光始终都没落到自己身上,有些心慌、有些心碎,好像有些话说出来,就是一辈子无法更改…
半个小时后。
嗡隆隆的声音重新响起,几架直升飞机在头上盘旋,这里没有落地条件,只能按照来时的方式,通过绳索把人拽上去,不得不说,这对李老爷子和马何几位年纪大的人就是折磨,只是他们的折磨很巧妙的被好奇心给掩饰住,坐在飞机上也都在想究竟发生了什么,只是刘飞阳不说,貌似也没办法问。
王紫竹没上飞机,带着人原路返回。
而刘飞阳他们过了半个小时,已经稳稳降落在停机坪上,下了飞机,依然没有过多交集,走进宾馆,要了个房间,呼呼大睡,他已经四十几个小时没有休息。
但也就在他沉睡之时,另一段视频横空出世。
视频的主人公也是活跃在边境地区的大枭,只不过不再是颂莱,而是尚土匪!
视频中,尚土匪换上一身崭新的制服,正襟危坐在简陋的吊脚楼里,他的背后是一副地区地图,整个人看上去精气神十足,完全不像是刚刚经历过战斗,好似一直在休养生息,刚刚出关一样,红光满面。
尚土匪开口/爆炸力十足,抑扬顿挫的道“就在刚刚过去的十几个小时里,在边境地区爆发了史无前例的大规模战斗,主要矛盾来源于今年的收成与分配问题,号称地区头号大佬颂莱,联合十几位其他老板,组织人数多达两千三百人的队伍对我进行围剿”
他顿了顿,盯着镜头的眼睛,光芒大作。
又道“在我即将溃败之际,有幸得到某大佬支援,进而反败为胜,根据不完全统计,此次战斗共重伤五百余人、歼敌一千七百余人,缴获枪支弹药共两千余挺、十八万发…这是一次全面的胜利,伟大的胜利…”
“接下来,我将对地区进行整合,全面提高药品质量和数量,尽快研发新一代产品,同时,也诚挚邀请世界各地,对药品有需求的朋友,前来考察、合作,更欢迎颂莱等人的长期合作伙伴前来…”
尚土匪越说,气势越足,把即将登临地区霸主的霸气,全都写在脸上,即使中间隔着一层无法穿越的屏幕,人们也能清晰的感觉到这个人的气场无比强大。
“最后一点!”
“从今天开始,整个地区将不再对内地供应药品,切断一切渠道,但凡有内地药品商踏入边境地区,企图合作,将面临的都将是最严厉的对待和最严酷的惩罚,在此,我尚土匪本人,代表整个地区保证,只要地区还存在一天,我本身还存在一天,内地绝对不会出现从地区流出的药品…”
他说到最后,一字一句,铿锵有力。
说完,并没有离开,也没有关掉视频,而是正襟危坐,目光炯炯有神的望着望着镜头,这时旁边有人走过来,拎着一个个球形物体,一个一个摆在桌子上,整整两排,十三颗,面部已经被清洗干净,能看是谁…
视频又过了十几秒,画面这才停住!
……
这段视频的出现,不仅仅是在地区内,附近国家引起轩然大波,国际上也有大多数人注意,要知道,边境地区作为全球四大药品产地之一,作为东南亚地区唯一的产地,在整个药品界有着举足轻重的地位。
其他药品区同样如此,都是大大小小势力分隔地区,还未能有任何一股势力达到大一统,尚土匪摆的那些球形物体已经很清晰的说明一切。
整个地区,他将会变得独一无二!
这视频犹如一层冲击波,快速席卷全球药品市场,同时也让那些要与尚土匪合作的人,迅速把电话打过来,或是祝贺、或是要合作、或是其他地区的大佬要交个朋友。
同时,人们的另一个重点,是他在视频中仅仅提及一句,却是画龙点睛之笔的一句。
“有幸得到某大佬支援!”
这个大佬是谁?
成为所有人心中的疑问,也让他们开始纷纷联系,互相打探消息。
当然,国际上、药品界距离任何人都太远,距离近的,当属前去阻止刘飞阳过河的那些人,尚土匪特意给他们每个人发了一份,使他们能成为最先一批看到视频的人。
其实从河边回来。
大家都沉默的、刻意的、晦涩的不再提及这件事。
原因无外乎,那边的情况怎么样,都当成没发生、不知道,哪怕尚土匪被颂莱消灭了,也是因为刘飞阳的资助,但刘飞阳身边毕竟还有这么多人,大家都很默契,既然公司股份、名誉等等与刘飞阳在一起,没办法分开,那就一起装聋作哑。
即使传到上面,或许“法不责众”还能给改正时间。
之后的故事,主动权就在自己手里了。
然而现在,谁都没想到结果是这个样子,虽说是把大家都可以隐藏的伤疤给揭开,但这伤疤也太过惊为天人了一点?
这些人,重新坐到一起。
神仙眉头紧皱,这个结果在意料之外,也在情理之中,至少还没让他难以置信的地步,主持会议,率先开口道“视频都看了,尚土匪口中指的某大佬,究竟指的是谁,大家都说说…”
他的话犹如一阵清风,瞬间袭遍会议室。
分坐在会议桌两排的人面色各异,谁也不想谁先开口。
足足过了一分钟。
马何清了清嗓子,沉重道“这应该是一次检讨与自我检讨会,事实上,在来之前我已经权衡好各种对策,无外乎,都是事情朝最极端方向发展的应对措施,我检讨的是,刚刚回归几年,深受旧社会体制的恶习浸染,还没有完整的祖国荣誉感,一直以来以利益为重、以个人为重、以关系为重,现在看来是不对的,刘飞阳用个人的做法告诉我们,即使在面对多次想要至他于死地的对手面前,牵扯到大义,他会义无反顾的放弃个人私仇,做出对地区、对国家,最有利的选择…”
“所以,我马何,代表新门博/彩业、同时也是博实基金的另外三位股东表态,自愿放弃股份在公司所享有的话语权,在未来的发展方面,会坚定不移的支持刘先生所做的任何决定,我们有理由、有足够的理由相信,刘飞阳先生有能力带领基金公司走最争取的道路…”
马何一番话说完,重重向后一靠,声音不大,却犹如狠狠砸上去。
他确实感到愧疚,同时也觉得自己的做法没有任何不妥,但在看到视频之后,他明白了,刘飞阳要比自己所认知中的更为理性,这很好,也让他很放心。
“我们华夏爷们…骨子里流着相同的血,自己人打自己人可以,但是有外人敢来叫嚣,随时能一致把矛头对外,颂莱还想着统一地区,加大对内地的出口,他想的美,敢伸手,飞阳及时给他剁掉!”
开口的是李老爷子,满脸傲然表情,他本就是亦正亦邪的人物,这些年来在国内很安稳,但在边境线上,他的恶名也让人闻风丧胆。
突然又开口道“大家不能因为表象,而忽略实质,到目前为止,还隐藏个重大抉择问题!”
他话音落下,所有人都看过来。
“飞阳过河,解决了问题,看起来是私仇与大义之间的抉择,可同时,他也把自己摆在风口浪尖上,纵身跳入河里的一瞬间,也是把自己所有的身家性命都压出来,帮助尚土匪,他过河一旦传出去,影响是挥之不去的”
“但是,他还是做了!”
常宝发紧接着开口附和道“咱们这么多人抵达,在某种意义上为他穿上了一层保护衣,可如果他不过去,尚土匪势必会被消灭,一旦要追究,大家都会受到或多或少牵连,可在咱们的劝说下,一意孤行,就相当于把他摆在咱们的对立面,现在看来,他过去是帮助尚土匪,成功之后,要追究也只是他自己,不成功,他也用生命为咱们开脱…”
“最初以为是大家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聚集在此,现在看来,他也在一直在变向的尽量不让麻烦沾染到我们身上…”
常宝发说完,苦笑着摇摇头。
会议室里顿时发出一边唏嘘之声。
大家也都明白,看来这个犊子确实与传闻的一样,有仇报仇、有恩报恩,哪怕是在即将面对战火洗礼的前提下,也尽量在坐到最好的选择。
会议室里又沉默了。
每个人都好像重新认识了一遍刘飞阳。
“没人说话?”
水丘静缓缓开口,这个优雅的女人现在也无法保持优雅了,更懒得“挤兑”神仙,只是有些疲惫,清脆道“那我就说说,我承认,最开始是把刘飞阳想的狭隘了,以为他要带着几百名安保去送死,也正是因为这个原因我才过来,现在看来,是我一开始就把他想错了,当然,也不会矫情的说声对不起,毕竟不欠他什么,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尽快离开…上面未必能注意到这点事,可如果大家都继续在这里,情况就未必了…”
一语点醒梦中人。
这些人单独出现都会有电视跟踪报道,都聚集在这,光环太亮,想不注意都不行。
神仙在心里思考片刻,起初是想靠这些人的光环,为刘飞阳穿一层保护衣,但动不动,还得看天上的意思,继续停留,就相当于把保护衣越穿越厚,时间久了,未必是好事,很有可能促成:过犹不及的结果…
开口道“散会…我们就当什么都没发生过!”
说完,站起来准备离开。
“哗啦啦…”
剩下的人也全都站起来。
可这时,就有一个人的身影稍显突兀,就是坐在会议桌最后方的女孩,一直低着头,咬着嘴唇,双眼红红的,像是丢失了最心爱玩具正伤心欲绝的小女孩。
她正是秦芳。
从昨天开始,直到现在她鲜有开口,今天开会也只是个默默的看客。
而现在。
她抬起头看着别人都离开,顿时变得无助了:我能去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