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人知道,仇水河畔这一战有多惨烈!
从早上到中午,鲜卑人前赴后继的沿着仇水河畔东岸,冲锋了近一个多时辰,这一个多时辰之中,沿岸的一万多汉军,五千把万钧连弩,共射出近四十万枝利箭,射杀了五万多鲜卑骑兵。
没人知道五万人是什么概念,但是有一点可确定的是,五万多死去的骑兵,外加被射倒的战马,将二十多米宽,三米多深,达五百米长的河床,硬生生的填满了,河水为之断流,溢出了河面,涌到了河岸之上。
不是投鞭断流,而是用尸骨填充让河水断流!
朔风猎猎,如泣如咽。
残阳如血,红日照在仇水河畔两岸的累累尸骨之上,如同照在鬼蜮一般,没人能形容这是何等的一副惨景,就算是最著名的法国油画家也不能描述其万一。
一只乌鸦飞了过来,落在一具尸体上,欢快的啄了起来。它的叫声又引来几只乌鸦,看到满地的丰盛的食物,齐声咕咕欢叫起来。
乌鸦越来越多,以至后来成片成片的飞来,满地都是密密麻麻的乌鸦,欢叫着啄着地上的尸体。
西风烈,然而再劲烈的西风也吹不散空气之中那浓重的血腥味。
轲比能负手肃立旷野之上,周围遍地都是尸体,浓重的血腥味中人欲呕,但轲比能对这一切却视若无睹.表情依旧阴冷。
在他的身后,屹立着乌压压的一片鲜卑骑兵,依旧是一望无际,遮蔽天日,无穷无尽。
二十一万多鲜卑骑兵,纵然将河床填平近一里之地,仍然还有十六万多骑兵,仍然是一只兵力恐怖的吓人的骑兵。
只是在他的身后,那些冷静下来的鲜卑骑兵,却带着一股冲天的怨气,那些死去的鲜卑骑兵,有他们的亲人,有他们的族人,还有他们情如兄弟的战友,如今却成了填河的工具,叫他们如何不恨。
不只是那些士兵,即便是背后的各部大人和部落首领,也是满脸的悲愤,尤其是那些损失惨重的部落,更是激愤不已,恨不得就此哗变。
轲比能似乎感觉到了身后的那股怨气,感觉到了一股从所未有的危机,他缓缓的转过身来,冷然望着身后的各部大人和部落首领,厉声喝道:“怎么了,你们心痛了是不是,你们为他们抱不平是吗?你们认为他们死得不值是不是?”
身后的众人冷眼望着他,没有人回答他,但是许多人的目光之中流露出挑衅之色。
轲比能笑了,语气变得更为严厉:“人固有一死,吃饭能噎死,走路能跌死,躺在床上也会病死。死法各不相同,然而,有一种死亡却最令人骄傲,那就是战斗至死!”
“草原上的勇士,鲜卑族的好男儿,谁不渴望战斗至死,名字千古流芳,身后万年配飨?还有什么死亡比这种死亡更加辉煌,更为华丽,更为荣耀?”
“七年前,两万多鲜卑慕容部男儿,明明已然投降了,却仍然被公孙白尽皆屠杀,数万弹汗山王庭的族人,过车轴者尽皆被斩,难道你们想要这种死法吗?”
“今天,死在仇水河中的勇士们,他们是鲜卑人的荣耀,是鲜卑人的骄傲,他们死得其所,死得壮丽!他们用血肉填平了踏平汉营的通道,如今不可一世的汉骑已然躲入了王庭之中,不敢再战。可是区区一道城墙,岂能阻挡十六万大军的攻袭?可以想象,不出三日,弹汗山王庭便会重新回到我们鲜卑人的手中,那是我们鲜卑人的圣地。”
“你们可知躲入王庭之中的汉军是什么人马?他们是公孙白麾下,乃至整个汉地最精锐的骑兵,一旦将他们剿灭,公孙白就如同失去爪牙的老虎,成为不堪一击的病猫,只能任由我们践踏。”
“三日过后,我们便可举兵南下,水草丰美的河套草原,富庶的幽燕平原,还有汉地中原的膏腴之地,都是我们鲜卑人的!汉地的花花世界,如画江山,都是我们鲜卑人的!数以百万的汉人,都是你们的奴隶,任你们驱遣;成千上万的汉人女子,都是你们的胯下尤物,任你等尽情享用!从此你们不用担心草枯马瘦之时,无粮过冬;不用担心狂风大雪,吹走或压垮你们的帐篷;不用担心野兽叼走你们的牛羊!你们就是南面那片土地的主人,高高在上,接受侍奉,衣来伸手,饭来张口,尊荣无限!”
轲比能充满激情和煽动性的语言,被各路快骑一句句传递了下去,很快便将所有的鲜卑人都震撼住了,原本骚动的鲜卑人早已平静了下来,一个个两眼放着光,死死的望着轲比能,哪怕只看到一个影子,却也如同看到神祗一般,虔诚无限。
终于,轲比能那慷慨激昂的发言完毕,在他的面前立即响起了如同大海呼啸般的声音,震天动地!
“大单于万岁!”
“大单于万岁!”
“大单于万岁!”
迎着那猎猎的朔风和如血的残阳,轲比能快意的笑了,这一刻,他就是主角,漠北草原上百万人中的主角,整个草原都以他为中心,围绕着他转动。
他深吸一口气,抽出战刀,边挥动边高喊:“拿起你们的刀枪,随我前去一战,杀出我们鲜卑人的荣耀和骄傲!”
十六万鲜卑将士,压抑不住心头的激动,学着轲比能的样子,抽刀高喊:“战!战!战!”
这一刻,如同电视中的主角一般,轲比能的身躯充满爆炸力,霸气充塞了整个天地:“跟随我,用你们的刀剑,用你们的长弓,让敌人在你们面前瑟瑟发抖。吹号,出发,目标弹汗山王庭!”
……
然而,鲜卑人的士气固然高昂而起,但是弹汗山王庭的防守并不是靠士气便能解决的。
鹿角阵、陷马坑、拒马枪阵、护城河、羊马墙、外城城墙、瓮城,郭嘉共设置了七道防线,在投石机、万钧连弩、床弩远射之下,鲜卑人每攻破一道防线,都需要付出沉重的代价,但是这种代价终究是比不上仇水河那道防线。
王庭城下,喊杀声震天,那些头脑简单的鲜卑人,在轲比能的鼓动之下,变得更加悍不畏死,接二连三的对王庭发动猛烈的攻击。
鲜卑人只付出了伤亡两三千人的代价,用半天的时间便清除了洒满铁蒺藜的鹿角阵。
然而这些无知无畏的鲜卑骑兵,并不知道那拒马枪阵之前,看似平坦的地面,却隐藏着四五十步的陷马坑,一个个狂妄的鲜卑骑兵纵马而来,想要持刀破坏城墙前的拒马枪阵,却扑通扑通的全部连人带马栽入了陷马坑之中,人马皆被坑里的利刃、木尖扎得鲜血淋漓,血肉模糊。
然而,鲜卑人丝毫没有气馁和退却,接着又用一天的时间,硬生生的填平了陷马坑阵,再用半天多的时间,将拒马阵砍了个干净,全程损失了五千多兵马。
这一刻,鲜卑人的生命变得十分不值钱,人人以战死为荣,这才是赵云和郭嘉等人最担忧的。
不过,越接近城墙,城墙上的远程射击兵器的攻击力越猛,鲜卑人前进的脚步越慢,尤其是那道宽而深的、接连仇水河的护城河,更是顽强的阻挡了鲜卑人足足两天的时间,才被鲜卑人负土填平,这一次又让鲜卑人失去了八千多人的生命。
然而,胜利的曙光,离鲜卑人越来越近了,他们仍然有近十五万的兵力,足以摧毁一切,而汉人的防线也越来越少了。
而最令赵云和郭嘉担忧的是,公孙白临走之前,只留下六十万枝利箭,如今可用的弩箭也越来越少了,已然不到十万枝。
公孙白显然没想到,鲜卑人会如此悍不畏死,一根筋的拼命往前冲,无视万钧连弩的威力,六十万枝箭,在所有人的眼里用来防守二十万兵马,绝对是够了的,谁会知道轲比能会用五万多活生生的生命,外加数万马匹的生命,硬生生的在那一战拼掉近四十万枝弩箭。
虽然,城内的两万多汉军士兵仍然众志成城,士气冲天,但是形势却越来越对他们不利。
在接下来的一天多之中,鲜卑人又用血肉之躯,推倒了护城河之前的那道羊马墙,留下了五千多具尸首,拼掉汉人近五万枝利箭。
十四万鲜卑人,终于可以直面弹汗山王庭的城墙,可以用攻城器械对城墙发动进攻了。
接下来的近两天时间内,鲜卑人突然安静了下来,悄无声息,没有发动一次像样的攻击。
可是郭嘉却知道,这是暴风雨来临之前的宁静,这些****的鲜卑人在建造攻城器械,要对弹汗山王庭发动最后的致命一击!
他们当然不会知道这外城之内还会有瓮城,所以认为攻破外城之后,便可血洗弹汗山王庭了。
然而,纵然是有瓮城,给汉军的底牌也已然不多了,形势已然岌岌可危。
次日清晨,鲜卑人的大营之中,响起了飓风一般的号角声和战鼓声,沉寂两日的弹汗山王庭之下,突然发出声声如同野兽般的怒吼。
鲜卑人终于要发动总攻了!
站在城墙上的郭嘉,此刻整颗心已经提了起来。他当然知道,假若让这些鲜卑军真的冲上了城楼,一切都要完了。
自己曾坚信自己站在这雄关之上,无人可以侵犯,可是现在……(~^~)